感受主義
我的感官在眾多人類之中,姑且能算上敏銳。
我並不是要進行自我肯定,每天下意識的收集過多的資訊,控制不了的結果就是經常頭痛,很難說是一個好技能。
醫院裡潛藏著很多味道,平平無奇的存在著。
口罩內層因焊接產生的氣體味、走廊上的消毒酒精、急診室的血腥味、病房內由探訪者帶來的花果香。經過來來往往的人潮,偶爾會飄來對我來說略顯刺鼻的香水味。
這些味道總會和工作上的疲憊自動聯繫在一起,好歹工作多年,要習慣也不是辦不到,但依舊是費神費力。和以前多少帶有熱忱的新人相比,我也默默成為剛上工就想下班的那類人。
每天接觸的人很多,是不至於感到厭煩。但日日累積的疲倦,時不時的醫鬧,堆高的壓力找不到出口釋放,每天睡了和沒睡似的。
總結一個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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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半夜,本該無人的手術室門卻敞開著,我狐疑地往前踏了兩步,立刻就嗅到了空氣中的鐵鏽味。
是血嗎?
不是有人在醫院犯罪吧,能不能放過我。
也許是大晚上的我腦子不夠清醒,居然有勇氣到門口觀察情況,沒死算福大命大。
不過幸好不是什麼變態殺人犯,只是個賞金獵人。
我在心裡默默鬆了口氣,朝他說道。
「沒事,您繼續。」我早上還得接著上班,現在去休息室補覺才是當務之急。
那是我們第一次相遇,雖然我只看見了他半張側臉,下顎處還染上了噴濺的血跡。
第二次見面倒是正常多了,也許是出於大半夜同樣要上班的同情心理,我到販賣機買了兩罐咖啡,其中一個給了他。
「請你喝,工作辛苦了。」
從那之後我跟他見面的頻率不正常的急遽上升,大概是那個賞金獵人的刻意為之,到了醫院就來跟我攀談。他不用工作嗎?
只是請了罐咖啡而已,是不是誇張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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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的存在可以習慣,人我也可以習慣。
賞金獵人身上的味道很複雜,從各式場所夾帶成一個集體,菸草味、汽油味,偶爾也會有血腥味,和一些我分不清楚的,細小的味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有點想分清楚那些氣味,哪些是在工作沾染上的,哪些是他自己的。
也在不知不覺間,在走廊上停下來和他淺聊五分鐘,成了很好的壓力釋放出口。
又是某個半夜,連上好幾天班的我在走廊碰見他,他翹著二郎腿坐在靠牆的長椅上,看出了我渾身的困倦,他讓我休息一下。
所以我坐到了他旁邊,把腦袋枕在他肩膀上,閉上雙眼,請他五分鐘之後叫我起來。賞金獵人平常一副游刃有餘的態度,這個時候的慌張倒挺有意思的。
我想我對情緒的感知也很敏感,但也有可能只是賞金獵人表現太明顯了。
很不可思議的,我居然開始期待上班的日子。
期待到了醫院,有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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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過了約莫一年,他跟我告白,我也答應他的告白。最近在賞金獵人的提議下,我們找了一間合適的住處,正式開始同居。
雖然我們工作都又晚又忙,但一週還是可以湊到幾個兩人晚上都在家的日子。
洗過澡的他褪去了白天夜晚的繁雜氣味,留下的只有沐浴乳和洗髮精的香氣、蒸騰到空氣化開的熱度。這些味道令我安心的程度,連我自己都感到詫異。
嗅覺很容易勾起記憶,就像是醫院的氣味之於我工作上的疲憊。他的味道就是家的溫度。
就像保持平常心的運動員,湊到他的頸邊,嗅到了味道之後放鬆下來,就是我的例行動作。
接吻的時候總會嚐到淡淡的咖啡香,不由自主的被勾回第二次見面的場景。
我請了他一罐咖啡,而那罐子現在還在床頭櫃上,清洗乾淨,依然保存良好。
我不知道是他本就喜歡咖啡,又或者是受了我的影響才如此。我每天都能見到他手裡握著一罐咖啡,空閒的時候還會自己泡一杯。
總之,咖啡的味道挺不錯的。
「醫生。」
在接吻的空檔,他側過臉問了一句。
「要不要做?」
他的掌心貼在我的後腰上,指腹若有似無的按揉。從我的睡衣下擺伸進去,輕觸藏在布料底下的肌膚,使我反射性地一抖。
我們在一起至今,還沒嘗試過做愛。應該說我活了二十八年,在這方面的體驗完全是無,平時對性慾的宣洩也不怎麼感興趣,也沒契機。
因為是未知的領域,我暫且談不上喜歡、討厭,又或者是其他親自體驗才會收穫到的情緒。
他的眼底流動著日光燈照下的光,嘴裡說著疑問句,身體卻率先把我按在床墊上,寬厚的身影籠罩在我上方。
「我沒試過,我不確定。」我不拐彎抹角,單純的陳述事實。
他在我脖子上啃了一下,不輕也不重。
「我也沒有好嗎?醫生啊,你是不是以為我經驗豐富?」他的語氣略顯委屈。
也不能說沒有,我確實有想過。但我那是考慮到你工作上的情況,有可能為了接近目標而使用權宜之計罷了,什麼經驗豐富......
「雖然還是撲克臉,你的情緒都從眼睛裡透出來了喔醫生,跟你相處這麼久我都看出來了。」
「我第一次是你,開心嗎?」
真要在正面和負面情緒擇一,那當然是正向的,但被這麼問感覺很複雜。
「......嗯,開心開心。」
「醫生你好敷衍,但是冷漠的樣子也很可愛。」
我確實常常被人說冷漠,但說了冷漠後面還要接一句誇獎的,也只有他一個了。
可不可愛我不知道,我對自己不使用這個評價。
但他想用就用吧。
睡衣的扣子被解開,他伏在我的胸口上,一下一下的親吻著。頸邊、鎖骨、胸膛,無一不辛勤的留下幾個吻痕。
我首次如此希望,我那感官的敏銳程度可以降低一些,才不用每寸皮膚被掃過就弓起腰背,控制不住吟聲,還要被他拿來調侃。
「你好敏感啊,真可愛。」
「你、你閉——啊......」他竟然我說話的時候偷襲,一點臉都不要的。
我突然有點後悔隨便答應他。我撐起上半身把賞金獵人架開,他對我投了一個委屈巴巴的困惑眼神。
你是在委屈什麼......
「別鬧......」落在身上的溫熱猶存著,每一寸都像是有無數根羽毛在搔,紮入皮膚再滲入血液,包覆心臟,整身又癢又麻。
我緩慢的平復燥亂的呼吸,賞金獵人這才找回良心似的,捏著我的指尖輕揉,「抱歉醫生,我剛剛有點太興奮了......」
我掀起睫毛提出疑問:「有點?」
他閉起雙眼,「......我錯了,是非常。」
賞金獵人把我摟進懷裡,在我耳邊輕語,「我會好好表現,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雙臂環上他的後腰,回他一個擁抱。輕飄飄地答覆一句:「嗯?是嗎?」
賞金獵人誠懇地點頭,聲音低沈且沙啞,在我的耳際震動,「你不是說,我讓想滿意的人滿意就好。」
「我試試讓你滿意一下?」
我這句話哪是這個意思。
「......那就看你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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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賞金獵人好歹收斂了許多,但放輕力度更勾得人心裡不痛快。可是剛剛譴責他的就是我,現在哪有臉再討價還價。連我都覺得自己很麻煩。
他解開了自己胸前的扣子,坦蕩地展開胸膛,我的眼角輕輕一抽,看著他身上深淺不一的舊傷疤,或長或短的佈於上身。
我伸出手指在上面碰,撫過一個橫在我眼前的疤痕。他意外地一抖,反應過來我是在看他的舊傷,略失望地怨道:「我還以為醫生你要調情,怎麼是在看我的傷啊。」
「很痛嗎?」
「怎麼會痛,早就癒合了。」
「我在問當時會不會痛。」
他呆愣的眨眨眼,似乎是打算從我的瞳孔裡解讀出情緒,專注地看進我的視線裡。
然後他猝不及防地撲了過來,將我壓在床鋪上,臉埋進我的頸窩間。我從他的臂彎裡抬起臉,困惑的頭頂冒出幾個問號。
「是會痛,但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都很小心,因為家裡有人在等,我不會隨便受傷了。」
我聽著他燜在我耳邊的承諾,抬手揉揉他的頭髮,「要是受傷記得處理,別再留疤了。」
他膽怯的看我一眼,「......醫生覺得這樣不好看?」
「不會,你很帥。」
賞金獵人又把頭埋回去,他的髮梢和氣息弄得我很癢,忍不住偏過頭。
他癱在那裡哀嚎了會,逐漸消停之後,語氣極為認真地開口。
「醫生......怎麼辦。」
我豎起耳朵仔細聽,「嗯?」
「我現在很想把你按著,操到你起不來。」
我兩眼一黑,彷彿剛剛認真聽的自己是個蠢貨。
「......你能正經點嗎。」
「我挺認真的......你很少這麼直接的誇我,我現在還忍得住全靠意志力啊醫生。」
......確實,平常就跟沒綁牽繩的黃金獵犬似的,精神飽滿的狂撲猛撲,接個吻得親十分鐘才放我走。
為了遷就我的敏感體質,才在他易燃易爆炸的激情上妥協。
剛剛才糾結著要如何撤回前言,雖然有些狡猾,但這個機會兩邊都受益,不虧。
「那就......按你說的做。」
我能感覺到他全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慢動作般從我身上撐起來。
我盡力裝得正經八百,平靜如水。
「怎麼愣著,不是說要讓我滿意嗎?」
我沒辦法讀賞金獵人的內心,但裡頭估計不像現在表面那樣安靜。不過我看得出他的表情管理逐漸崩壞,一隻大手順著我的腰線摸到褲帶,略急躁的將布料褪下。
雖說是我引導的,但他的勢頭有點可怕,冷汗不禁在我頸邊流下兩道水痕。
最近天氣逐漸轉涼,一絲不掛還是有點冷啊。
我腦子還分心想著有的沒的,賞金獵人抬起了我一條腿,張口便含住了我的性器,嚇得我瞬間拉回神,渾身誇張的一個痙攣,從喉間鑽出了一聲破碎的嗚咽。
他在幹什麼啊!
賞金獵人並不理會我的驚訝,一下一下吞吐我的柱體。濕軟與熱氣清楚的從雙腿之間傳來,我因為刺激而克制不住的閉上雙眼。中斷了視覺感官的代價,便是觸覺更加鮮明,我摀住了嘴,勉強讓自己別顯得那麼狼狽。
在訝異的浪潮過去,習慣了碰觸之後。
意外的,感覺,好像......還不賴......
賞金獵人伸出舌,在性器上描繪輪廓,從囊袋舔拭到柱體的尖端。我的腿腳被他扛在肩上,發熱又發軟,腳趾只能緊緊蜷縮。
他轉移陣地於大腿上,比照上半身的待遇,在幾處留下粉紅色的吻痕。
他曾經說過我皮膚很白,好像陶瓷一樣,捲起袖子在手肘窩勒出的紅痕,總是非常明顯。
所以我想,我現在身上的那些吻痕,也非常明顯。
賞金獵人一路吻了上來,面上掛著戲謔的笑,指節在我的下顎線畫過。
「怎麼樣,已經滿意了?」
「......嗯?」我什麼都沒說啊。
我的眉間輕輕一抽,不解地想著。
「是不是在好奇我在說什麼?」
他會讀心術吧。
他低伏著身子,貼到我的耳旁。
「醫生,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表情嗎?」
「意、亂、情、迷。」
意亂情迷。
那是什麼表情......
他突然伸手套住我的陰莖,手指輕巧地挑弄,惹得我倒吸一口氣。
怎麼有完沒完的。
原本還可以忍耐得住,現在腦袋開始發熱,意識開始漂浮,呻吟聲雜亂的往外溢出。
真是......挺不像話的。
都是他說了什麼意亂情迷,都沒辦法思考了。
我深深吸一口氣,側過頭勾上賞金獵人的肩,控制紊亂的呼吸,輕聲開口:「意亂情迷是......什麼表情?」
他頓了一下,呼吸也是,手上的動作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醫生,我跟你說啊,一個平時自信又沈穩的人,在床上滿臉潮紅,雙眼矇上一層水霧,做到一半還純真地問了一句『意亂情迷是什麼?』這樣很糟糕啊,很糟糕。太可愛了你懂嗎?我真的——啊啊,真是的!」
他彷彿機關槍連續輸出了一大段話,下身的手順著大腿摸進臀縫之間。我落在床墊上的腳又被重新撈起,穩穩架在他的肩上。
「原本想讓你多習慣一點再......但你撩我誰撐得住,醫生你應該要為自己的可愛反省一下。」
我是很想開口吐槽一下他的胡言亂語,但身後被擴張的感覺實在讓我分不出神。
他的手指在穴內一進一出,越探索越深入,我的柱體尖端克制不住的流下精液,沾染在床單上。
賞金獵人勾起嘴角,赤裸地打量我釋放的不堪模樣,羞恥感染紅了我的臉及耳朵,恨不得挖一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醫生,你,後面比前面還敏感啊。」
再多說一句我就要踹他......
我心裡這麼想著,誰知道他還真的調侃一句就不說了。雖然我估計也沒精力去踹他,腿腳早痠軟得無法動彈了。
賞金獵人越過我的上方,伸手拉開床頭的櫃子,拿出一個罐子和一塊方形小盒。
他準備也太周到了,什麼時候去買的啊。
還以為他一時興起,結果是預謀已久。
賞金獵人嘴裡叼著保險套包裝的一角,將塑膠小袋撕開,把套子掏出來,脫了褲子把保險套給套上,在上面淋上潤滑。
他按著我的大腿,把它壓在我的胸前。在他的視角,我整個下半身恐怕都一覽無遺,任人宰割。
一個滾燙的觸感碰上了我的穴口,壓制了房間內冷涼的空氣。一下子拉高的溫差刺激感很強,他將性器不緊不慢的推進我的體內,被擴張開來的身體逐漸被堅挺的陰莖給填滿。
龐大的存在感,透過我的肉壁清晰且不可商量的傳遞出去,順著我的神經與筋骨一點點侵蝕,才剛釋放過的我,被激得又射出一束精液,落在賞金獵人與我的小腹上。他這次並沒有調笑,我這次也顧不上爆發羞恥心。
畢竟。
「啊......唔......!」
現在,有點忙。
賞金獵人也不給點信號,一下子插入到底再抽出大半,害我來不及控制聲音。
「啊......你給我等......啊!唔......等等......啊......嗯!」
我想說句話,賞金獵人就一下用力捅進,說到一半的字句被衝擊打得破碎,化成他一定又要說很軟很可愛的幾個喘聲。
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的雙手緊緊揪住床單和枕頭套,全身隨著撞擊,有節奏的跟隨晃動,液體與肉體相互貼緊和分離,細微的水聲圍繞在兩人身側。
那股輕飄飄的感覺又佔據了我的大腦,渾身的力氣像被抽出,重新由慾望再次填滿。
現在究竟狼不狼狽,不是很重要了。
我的腿從肩上滑下,在賞金獵人的後腰上掛著,朝著自己的方向一勾。他接收到我的肢體暗示,扶著我的腰側,調整姿勢往下壓。
我攬上了賞金獵人的背,把自己埋在他的臉側。
洗髮精的香氣、運動激發的汗味。
和他身上那些,細小的味道。
背後是鬆軟的床,體內是粗硬的性器。
空氣很涼,相貼的部位很熱。
「嗯、嗯嗯......啊......」
他都抽插多久了來著,速度力道都沒減少,體力是不是太好了。
怎麼辦,有點舒服啊......
我瞇開眼睛,偏過腦袋和賞金獵人對上視線。他低下頭吻住我的唇瓣,舌尖探進唇縫,在裡頭肆無忌憚地侵略。
上下都被掃蕩得徹底,賞金獵人總算停緩動作,把保險套扔進垃圾桶。而累得半死的我只能無力地癱在床上,右手背遮擋住半張臉,喘著氣調整呼吸。
走回來的賞金獵人不知道哪裡不對勁,眼神在我身上掃過,眼底一沈,又壓著我親了一遍。
「唔,嗯,幹嘛啊你......」
「抱歉,你剛剛躺著的樣子太色了。」
誰色,你才色吧。
等這個色鬼放開,我勉強翻了個身,扶著牆壁和櫃子把自己拉起來,腳步虛浮的踩在地板上。
賞金獵人急忙過來摟住我的腰,「唉唉醫生,你要去哪?」
「去洗澡,還能去哪。」
他貼著我的髮頂蹭蹭,「那我跟你一起。」
「不要......感覺要洗很久。」
「你都站不穩了怎麼自己洗。」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所以我現在補償你嘛。」
「根本是你自己賺到了吧。」
賞金獵人心虛的冒了兩滴冷汗,「你生氣了嗎?」
我伸手去揉他的臉,「沒有......」
動不動就要問我是不是生氣,我看起來很兇嗎......
我環上他的脖子,在嘴角留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要洗就洗吧,反正......」
「我今天挺滿意的。」
「......」
「......」
「醫生。」
「嗯?」
「我們,再來一——」
「你想弄死我嗎。」
最後我們只是普通的洗了個澡,雖然他從頭到尾毛手毛腳的,還在我身上又弄了幾個痕跡出來。
誇獎他就得意忘形。
要是我跟他說了舒服什麼的,他大概真能壓著我再來做一輪。
我今天要垮了,這可不能說。
......
那就,明天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