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

      悠爾搶在晚夏回來的前一天，週五的午間就到了住處，將行李暫時擱置在玄關門前。

 

      脫了外套掛在行李箱的把手上，撸起袖子準備開始打掃。

 

      房子一個月沒人打理，打掃時容易激起細小的灰塵飄在空中，為了避免晚夏一回來就過敏的狀況，他得先把這些清理掉。

 

      前後忙錄了一個下午，雖然晚夏房間的一些東西他不方便動，但還是把大多地方的灰塵都清理乾淨，比較細的部分晚夏明天回來自己處理就行。

 

      他清洗過雙手，插著腰，環顧一圈住處，清掃乾淨令人心曠神怡；他滿意地勾起微笑，拉著行李要做最後的整理，玄關的門卻喀嚓一聲，打開了。

 

      「你、你怎麼今天回來了？你不是明天......」

 

      「原本真的打算明天回來的呀。」晚夏從門後探頭，和半年前一樣，臉上戴著一片黑色口罩，雙眼彎成新月狀，「但你一直沒說自己什麼時候回來，我就在懷疑是不是有什麼。」

 

      「我猜猜，你幫我打掃過了是吧？」

 

      「......嗯。」居然被猜到了。

 

      晚夏關門進屋，微長的瀏海遮擋住視線，他甩甩腦袋讓髮絲飛到旁邊，把口罩拉到下巴，「我很懂你吧，更懂你的部分是，我猜到了我也沒比你更早回來。」

 

      「雖然我捨不得讓你自己一個人做完事情，但如果我打破你的計畫自己動手，你肯定會不太高興；更可怕的是要是我過敏了，你會生我的氣，也會生你自己的氣。」

 

      晚夏買了兩杯口味清淡解渴的手搖飲回來，裝在袋子裡放在桌上，得意地回頭邀功，「怎麼樣？我是不是超級懂你？我給你買了飲料，等一下休息的時候可以喝。」

 

      想法完全被晚夏猜透，悠爾有點不甘。但就像自己為對方細心考慮，特意提前回來清理環境；晚夏也貼心得十分周到，不甘最後還是化成一片柔軟的糖水。

 

      「不過下次我可能不一定忍得住讓你一個人打掃。」晚夏走過來，撫開悠爾被汗水浸濕的額髮，笑著飛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太辛苦你了，我會注意防護的，起碼讓我分一半嘛，嗯？」

 

      趁悠爾動搖，他乘勝追擊在耳邊說道：「這樣才公平呀，是不是？」

 

      悠爾無奈地察覺到，晚夏完全拿捏住了他的軟肋，讓他毫無辦法拒絕。

 

      當然，也有可能是碰上晚夏他就很難拒絕。

 

      「......嗯。」

 

      晚夏笑意漸深，攬著悠爾的肩膀把人撈進懷裡，接了一個留戀又深情的、漫長的吻。

 

      「忘了說了，補一句。」接吻的間隙，晚夏偏過頭溫柔道，「我回來了。」

 

      「嗯，歡迎回來。」

 

      開學過後進入下半學期，資歷最淺的大一生褪去了半年前的新鮮和青澀，對大學生活逐漸駕輕就熟，為即將到來的活動積極做準備。

 

      下個月月底是弘彩大學第81年的校慶，系上要求班級除了開設一個攤位，還要至少推兩個表演，內容不拘，單人和組隊各派一組，在校慶當晚的舞台上出演。

 

      幼教一甲借了系上的教室召開討論，正巧有個同學家裡在夜市擺小吃攤，同學朋友常揪團去捧場；家裡人相當熱心表示可以來幫忙，於是攤位的內容很快拍版定案。

 

      至於表演，有一部分人多少有表演的經驗和興趣，組隊表演沒多久就被自願填上。

 

      組隊表演有夥伴可以互相cover，事前能分工合作，多少安點心；相比之下單人表演難度太高，光得自己站上舞台這點就令人發怵，慘遭大家敬而遠之。

 

      於是曾經擔當過主持人的晚夏同學被整班的期望眼神凝視，彷彿一群嗷嗷待哺的雛鳥，純真無邪但極度渴求。

 

      「啊？我嗎？應該是可以啦。」

 

      被賦予尋找表演人員重責大任的班代本來還壓力山大，焦頭爛額；這下她熱淚盈眶，感激地看向晚夏，「真的嗎？那就交給你了！晚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悠爾就坐在晚夏旁邊，也被方才的視線嚇了一跳，差點以為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悄聲問道：「你要表演什麼？」

 

      「還沒想到。」晚夏調皮地勾起嘴角，露出虎牙笑著說道，「不然朗誦我對男朋友悠爾同學的真情告白？」

 

      悠爾知道他開玩笑的，但光是想像那個場面就頭皮發麻，眼神驚恐地搖頭，「拜託不要。」

 

      初步討論告一段落，班代跟眾人交代校慶當日的流程，細部安排好每個人到攤位的輪班時間，再跟表演人員提醒了繳交申請表的截止日期。

 

      確認過大家無其他問題，她拍了一下手，帶著資料歡欣鼓舞地散會。

 

      有夜市擺攤經驗的協助，準備工作進行起來格外順利，設備和食材都由那方幫忙處理。

 

      除去準備表演的人員，剩下的人基本上是做輔佐的工作；美術組幫忙設計看板菜單，公關組進行宣傳——諸如此類，而悠爾因為長得過於好看，被要求一定要多擔當幾段時間的收銀，吸引客流。

 

      雖然對動機感到困惑，但悠爾對工作分配沒什麼意見，反倒覺得他工作量是不是太輕了。

 

      「不不不，悠爾你不懂吉祥物的工作內容嗎？站在那你就是在工作了！啊，不然休息時間給你幾張傳單發給路上的人？」

 

      悠爾眼神迷茫，點點頭。

 

      什麼，他什麼時候又當上班裡的吉祥物了？

 

      晚夏聽他說了這件事，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天哪，你是不是命裡帶吉祥物啊？」

 

      悠爾蹙眉不滿道：「我是認真問你的......算了，我去問問其他人。」

 

      他拿起手機，給好友群組和家人群組都發了訊息，問他們他為什麼會被其他人當成吉祥物？

 

      過了半天，親朋好友共計五人都給了他同樣的回覆。

 

      因為氣場很可愛。

 

      悠爾：「？」

 

      這些人對可愛的定義是不是都有點奇怪。

 

      他好奇心更膨脹了，轉而向社團的學長姐們詢問，這些人才是稱他為吉祥物的開山始祖。

 

      ［蕾_閱寫社長］：咦！原來你很好奇嗎？你之前都沒問。

 

      ［蕾_閱寫社長］：你是我們這裡年紀最小的是一點，但主要還是——

 

      ［蕾_閱寫社長］：因為你性格乖順又可愛！（眨眼表符）

 

      ［蕾_閱寫社長］：（撸小貓貼圖）

 

      悠爾放下手機，放棄掙扎。

 

      吉祥物就吉祥物吧。

 

      校慶的開幕從早上八點開始，第一批輪班的人正在攤位前面做準備；悠爾的工作時段多且分散，中間幾次休息時間還會讓他去發傳單，或者什麼話也不必說，舉著牌子就足夠形成宣傳效果。

 

      悠爾對體力和腳力都有自信，本想這些工作對他來說小事一樁；然而過程中來找他攀談的人數意外的多，他盡力地回答和攤位有關的問題，個人問題則想辦法打發過去，社交能量急劇下降，中午時他已經進入了睡前特有的半關機狀態。

 

      晚夏剛從舞台那裡彩排回來，看著悠爾哭笑不得，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隔壁，「哎呀，這麼累了啊？我肩膀給你靠一下？」

 

      悠爾實在累了，顧不得周圍人多不多的問題，順從地靠在晚夏的肩上，閉眼吃晚夏給他餵的雞蛋糕，補充能量。

 

      晚夏朝負責排程的委員，尹友夢怨道：「你們是不是安排太多工作給悠爾啦？下午給他放假行嗎？」

 

      「啊哈哈......確實好像排太多了，悠爾一開始說他工作量會不會太少，我就多排了幾個時間段。」

 

      晚夏轉而低頭看向悠爾，「你是什麼工作狂啊？嗯？」

 

      「我前期沒幫上太多忙，就想主動攬一些工作。」悠爾說著，自己也有點心虛，「好像有點小看這個職位了。」

 

      晚夏眨眨眼，問：「吉祥物？」

 

      悠爾一噎，「我說收銀和宣傳。」

 

      他這輩子是跟吉祥物過不去了吧。

 

      尹友夢緊急重新排了一個新的輪班表，下午一點半到兩點的時段真的找不到人補缺，晚夏就主動舉手要代替悠爾上場。

 

      悠爾扯住他，「你晚上不是要上台？你好好養精蓄銳就好，半小時而已我可以的。」

 

      晚夏堅決不服，「你才好好休息，我晚上九點才要上台，足夠我休息了。」

 

      尹友夢受不了他們有來有回的搶工作，乾脆把他們兩個都填進時間表裡。

 

      「別吵了！你們手牽手一起上班吧！」

 

      林靖靖一副看見新商機的樣子，推了推反光的眼鏡，開始出主意，「哎哎哎，有道理，bl營業肯定可以讓營業額直接翻一倍。」

 

      晚夏糾正她的用詞，「什麼營業，我們是真的好不好。」

 

      林靖靖沈浸在思考裡，沒空理晚夏，「我去我社團那裡借東西，你們等我！」

 

      林靖靖是cosplay社的成員之一，丟下這句話便風一樣地往大樓的方向去，約莫二十分鐘後抱著一袋東西又跑回來。

 

      「因為沒量尺寸我就沒拿其他衣服，但這個只是披風而已，應該都可以穿。」

 

      晚夏往裡頭看了一眼，眼裡瞬間冒出小星星。

 

      悠爾看晚夏那麼興奮，直覺不妙。

 

      「哈哈哈超可愛！來來我給你們兩個拍照！」尹友夢舉著手機笑，手抖得掌握不好鏡頭。

 

      尹友夢帶來的是兩件暗紅色的披風，帽子上長著兩根惡魔角，背後連接著兩片鋸齒狀的蝙蝠翅膀，衣襬邊緣垂吊下一根細長的惡魔尾巴，轉身時會隨著慣性擺動。

 

      悠爾覺得自己快受夠上面有奇怪裝飾的衣服了。站在攤位裡兩眼無神，放棄思考。

 

      晚夏挺樂意地玩著披風，一手攬著悠爾一手比剪刀，對攝影習以為常，嘴裡還能閒談，「哎，林靖靖，怎麼沒有天使的造型啊，悠爾應該要穿天使的才對吧？」

 

      「我也想，但天使的拿去洗了。」

 

      「嘖，可惜。」

 

      悠爾縮在帽子裡不願露面，「你們，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