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開學
晚上,剛躺到床上的悠爾發現自己被拉進一個群組,他按下同意,群組名字顯示著「彩大閱寫越快樂(12)」。
......?
這個莫名的諧音笑話是什麼?
[桑桑]:哎這個,莫非是新人?!
[蕾_閱寫社長]:是,是新人!
[悠爾]:大家晚安,我叫悠爾。
[銀河鐵道之夜]:原來還有人對我們社團感興趣,娘子快和牛魔王出來見新人!
畫面上接連蹦出好幾個訝異的貼圖。
悠爾覺得群組裡的學長姐都很興奮的樣子,自己加入有這麼令人震驚嗎?
[悠爾]:很少有新人加入嗎?
[a倉]:很少。
[蕾_閱寫社長]:因為我們學校,比看書寫字有趣的社團多很多呀,平時課業繁重,本來就需要看一堆書,社團一般會想放鬆去玩。
[銀河鐵道之夜]:看書寫文明明也很有趣的,新人喜歡看什麼書?
[悠爾]:基本上都看,但快開學了,最近主要都在看專業書籍,還有童話跟繪本。
[焦糖瑪奇朵]:哦我聽蕾蕾說你是幼教系的對吧!喜歡小孩子?
[悠爾]:是,我很喜歡小孩,也喜歡做教學。
[焦糖瑪奇朵]:這樣,讀感興趣的科系很不錯啊,我最近有點想轉系了。
[蕾_閱寫社長]:你都喊好久了,準備得怎麼樣了?
[焦糖瑪奇朵]:快了快了,如果準備考試太忙,我最近就不去社團露面了。
[蕾_閱寫社長]:!你一提醒我想起來了,我們第一次社課在下禮拜三啊!各位記得!
幾個人紛紛回覆說收到,或是傳了一個貼圖回覆,悠爾有樣學樣地表示了解。等了一陣群組再沒動靜,確認沒事之後悠爾把Line滑掉,拇指按上右側的關機鍵。
螢幕剛滅,伴隨一聲震動又亮了起來。
[summer later]:(探頭貼圖)
[summer later]:晚安啊同學。
悠爾看著陌生的訊息愣住,盯著對方的id看,反應過來這個人是晚夏。他沒加過晚夏的好友,大概是透過班群找到自己的。
他想幹嘛?而且他不就在隔壁嗎傳什麼訊息?
[悠爾]:?
[summer later]:沒事,突然想起剛剛你給我雪碧,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謝謝呢。
[summer later]:謝啦。
[summer later]:(狗狗開心貼圖)
......他還真的有黃金獵犬的貼圖,一張大臉對著螢幕外傻笑,毛茸茸的尾巴左搖右擺。
[悠爾]:不客氣。
[悠爾]:沒事的話我要睡了。
悠爾很重視他的睡眠品質,從小被人吵醒就有起床氣,除了考前會延後一小時睡覺以外,十一點準時入睡從不拖延。
[summer later]:哎哎等一下。
[summer later]:我有事情要問你呢。
悠爾躺在床上滾了半圈,盯著螢幕,淡藍色的光照在他標緻的臉上。
[悠爾]:什麼。
[summer later]:新生週我不是缺席兩天嘛,不知道開放選修加退選的時間,就想問問你?
[悠爾]:開學第一週內。
[悠爾]:就算沒聽到學校網站也有寫。
[summer later]:哎呀,比起自己找,問你比較快嘛ヽ(✿゚▽゚)ノ
悠爾盯著螢幕上由各類符號湊成的奇怪圖形,眉頭輕皺。這是什麼臉?
生理時鐘敬業運作,悠爾實在睏了,抬起手揉揉眼睛,睡眼矇矓地敲字。
[悠爾]:問完沒?
[summer later]:好了好了,晚安!
[summer later]:(狗狗晚安貼圖)
悠爾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拉起棉被。
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是哪裡不太對?
沒等悠爾想出答案,他已經縮起身子,靠在枕頭上睡了過去。
隔壁房間,晚夏滿臉皆是愉悅的笑意,指腹貼在螢幕上滑動,看著他和悠爾的聊天記錄。
跟這人找個話題真不容易,還得裝作來問問題,隨便說什麼應該會被無視,又惹他生氣了搞不好還會被封鎖。
想半天也想不出該問什麼,該知道的資訊晚夏早就記好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編一個問題,好在挺順利的。
晚夏視線停留在對話的最末尾,晚安的訊息孤零零地躺在聊天室,笑得傻呼呼的黃金獵犬頭上戴著睡帽,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略顯淒涼。
連晚安都不給,真冷漠。
***
社團招新是新生週最後的主要活動,剩下幾天沒什麼大事,基本上自由安排。
悠爾在住處待了好幾天,周圍地理環境還沒熟悉,點附近的外送倒是熟練不少。
至於他的室友,這幾天竟都沒來招惹他,每天都忙著跑出去玩,到了晚上才回來。悠爾久違地享受了一波悠閒時光,一轉眼就到了開學。
對悠爾來說,向來只有早到和更早到,踩著剛好的時間太緊迫,也沒辦法應付忘了帶東西、走錯教室等突發狀況;至於遲到,簡直天方夜譚且喪盡天良。
同學陸續就坐,大多數學生能往後坐就想往後坐,不願待在容易被老師看見的位置;而悠爾只考慮哪裡看黑板最方便。
晚夏在上課時間的前一秒踏入教室,他抬起腕看一眼錶,貌似很滿意自己如此準時,和坐在門口的幾個人道聲早安,扭頭尋找空座。
教室裡後排全被佔滿,幾張桌子上放著早餐袋子,幾個人低頭滑手機;中間剩下零星幾個位置,有的人撐著腦袋在補眠;前端坐著悠爾和幾個也很認真的同學,坐姿端正,整幅光景看下來,性格分化極度明顯。
於是晚夏踏著輕鬆的步伐,在悠爾隔壁的空座位一坐。
悠爾狐疑地看晚夏一眼,往後看是不是沒位子坐了,視野內立刻就出現兩三張空椅,「......」
明明還有位置,幹嘛偏偏挑這裡?
晚夏也察覺到了悠爾的心思,把掛著各種吊飾的書包在地板一放,塑膠板互相敲得哐啷直響。他笑著把腦袋撐在手背上,用唇語無聲問,「怎麼了?」
教授正好走進教室,悠爾躲開視線,沒打算多說什麼。位置上也沒寫名字,他沒資格管誰要坐哪裡。
「首先,歡迎各位同學就讀彩大幼教系,今天才第一天,我們今天介紹完課程大綱、分數和一些規矩就放大家走,要是有個人問題可以下課了過來找我,我會在研究室裡,請記得敲門。」
意外的是,晚夏聽課挺認真的,悠爾在空檔偷瞄了一眼,不像往常那樣吊兒郎當,側臉很正經。
他的耳釘只戴一邊,右耳上乾乾淨淨,就像一個人分成兩半,一面是輕佻,一面是講究。
這點倒是和悠爾目前認識的晚夏不謀而合,捉摸不定,難以釐清他的真面目。
「下禮拜開始正式上課,大家記得帶我公告指定的教材,上網買新的或是找二手書都行。」教授在台前放著備好的投影片,聲調起伏不大,「分數佔比,平時和期中各佔30%,期末40......」
悠爾整齊端正的字跡在筆記本上排列,落下的一筆一畫緩急有序,寫下這堂課程的名字,將教授提供的資料在腦海裡消化再精簡,以自己的語言一一書寫。
現在科技便利,大多人會優先選擇把資訊記在手機,或是乾脆打開相機拍一張照,快速簡單,忘了只需要到相簿翻找。
悠爾喜歡用筆寫下實際的文字,也希望自己別忘掉用手寫字的手感,將畫出一撇一捺的動作融入骨髓,形同反射。
「......說明就到這裡,有人有問題嗎?」
一名後排的同學舉起手,「請問上課可以吃東西嗎?」
「可以吃東西,但別影響到別人,垃圾記得帶走,被抓到違規,系上會要求做愛系服務2小時,自己注意一下。」
「好,謝謝老師!」
「沒人有問題的話,下課。」
隨著教授宣布解散,原先安靜的班級一下子熱絡起來。
「你們等一下午餐吃什麼啊?」
「學校對面那家便當很好吃哎,你們吃過沒?要不一起去吃?」
「好像可以,話說這堂課感覺頗硬,看來平常就得安排點進度,不然考前我肯定看不完。」
「我看教授好像挺嚴肅的,要是不及格就準備重修囉。」
「剛開學不要說這個了!想點期待的事情!比如鋼琴選修,戲劇選修啊,感覺很好玩是吧?哎對了還有迎新!」...
人流逐漸朝教室外面離開,悠爾坐在原位上收拾,晚夏從隔壁側身過來,食指點了悠爾的手背一下,「同學。」
悠爾看了一下被點上的地方,猶存一點溫熱的觸感,繃緊拳頭把那股感覺驅散,將書包拉鍊拉上,「什麼?」
「迎新你會去嗎?」
「會,怎麼了?」
晚夏滿意地彎起眼睛,笑著答,「沒事,掰啦,明天見。」
晚夏還記著不能暴露室友的約定,哪怕他們一回去就算不想見也會看到對方,還是表面上裝一句明天見。
悠爾腦內對晚夏的資料庫逐漸完善,雖然平常作風隨意,會說莫名其妙的話故意氣他,但上課會專心聽,約定也會遵守;今天壓著線來上課,藉於新生週悠爾的耿耿於懷,他還以為晚夏會遲到或是不來。
「......明天見。」
說起來,他還不知道晚夏之前為什麼缺席。
也許答案也和他本人一樣,總出乎意料。
過了兩天,到了週三的固定社課時間,悠爾去到宿舍區的學生活動中心,按著門牌找到了閱寫社的社辦。
教室地板鋪著交錯的木質合板,牆壁被油漆塗成純白色,隨時間流逝有些許剝落;鐵製書架層層排開,按分類收著書籍。
「哦,早安啊悠爾!」芙蕾坐在門附近的一張矮凳上,和那天一樣綁著高馬尾,單手夾著一本攤開的小說,跟剛進門的悠爾打一聲招呼。
悠爾愣了一下,不禁看向牆壁上掛著的時鐘,上面正顯示著六點二十分。
晚上六點二十,是早安嗎?
悠爾不解,但跟著入境隨俗,「學姐早......早安。」
遠方一位在書櫃前整理書冊的短髮女孩笑出聲,「你不用配合芙蕾,她二十四小時都說早安的。」
芙蕾笑得更開心,人都趴在桌上,「你太有趣了,我第一次碰上不吐槽還配合的。」
悠爾有點不好意思,耳垂默默燙起來,加快了腳步拉出一張椅子,把後背包放下。
芙蕾從一個櫃子拿出一盒巧克力口味的Pocky,開封舉到悠爾面前,「我不是故意要逗你的,請你吃餅乾,原諒我。」
雖然這麼說著,但人還是在笑。
悠爾本就沒有生氣,他輕輕點頭,先用隨身攜帶的酒精噴霧清潔過手,才抽了一根巧克力棒,禮貌地和學姐道謝。
悠爾小口小口地把巧克力棒推進嘴裡,吃完又擦了擦手指尖。芙蕾一臉看小動物進食的欣慰樣子,給他指了繪本和故事書的書架位置。
成員陸續到齊,社團的氛圍很輕鬆,每個人大多專注在自己的精神裡,偶爾聊聊天、吃點帶來的零食,和平時在群組裡鬧騰的風景一比簡直判若兩群人。悠爾對社交的需求一直都不高,這對他來說恰到好處。
他搬過一疊繪本和故事集到桌邊,芙蕾跟在他後面幫他分擔了一半,悠爾不好意思麻煩學姐,但拒絕不掉對方的熱情。
「悠爾,我記得一年級要做服務學習對吧,你想好要做什麼了嗎?」兩人移動到桌邊放書,芙蕾隨意地挑了一個話題。
「嗯,我想去幼兒園幫忙,線上的申請過了,過幾天我會去現場面試。」
「你真的很喜歡小孩子耶,在那邊需要做什麼啊?帶小朋友們玩?」
「可以這麼理解,不過沒有想像起來這麼簡單,畢竟要面對很多小孩,大家性格年齡也不太一樣。」
芙蕾笑笑,回了之前的座位,「我想也是,加油啊。」
悠爾朝著芙蕾點頭,「謝謝學姐。」
和悠爾聯絡的幼兒園老師說,希望他可以偶爾給孩子們講故事,激發他們的想像力和語言能力,也通過和不同人互動達到良好的社交學習。
他自認不是一個擅長表演的人,即使在小孩面前他能比較放開,但始終達不到熱情奔放。
所以悠爾希望至少故事可以新奇、有趣,讓好奇心旺盛又喜新厭舊的小孩子,在他幫忙的期間也能開心。
翻過一本又一本的故事書,腦中的迴路越開越廣。想加入與他們生活相關的議題,用詞不能太艱澀,也不能太簡單。
不同年齡的小孩認知世界的角度不同,個體之間也很有許多差異,要照顧到所有人很不容易,所以悠爾才埋頭苦思,一專注就忘了時間。
「悠爾......悠爾?」
一道試探的女聲打斷了悠爾的思緒,他肩膀僵硬起來,回頭看向芙蕾。
「叫你好幾次啦,社團時間要結束了,如果書想要帶回去記得去前面填一下單子。」
「好,不好意思,我剛剛沒聽見。」
「沒事,專心很好啊。」
悠爾匆匆忙忙地填好借書的申請單,將看完的書按原位收回書櫃,剩下的收進後背包裡。他和社團裡的學長姐道別,有幾個人很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膀和腦袋,給他塞了一袋餅乾糖果。
他覺得有股即視感,隨後馬上意會過來,這是一般稱讚小孩子時會有的反應。
學長姐把他當小孩了嗎?雖然自己年紀確實最小,但也不至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