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社團招新
「悠爾！這裡這裡！」柳未沫站在樹蔭下，朝著遠方走來的悠爾瘋狂招手。由於聲音略大，引來幾道好奇的視線，但路人並未多在意，轉眼間就被廣場熱鬧的表演和攤位吸引走。
今天是新生週第三天，也是學校社團的招新日，各個社團的學長姐都架好攤位，熱情地迎接每個走過路過的新生，傳單、小禮品、餅乾飲料樣樣都來，整個草坪廣場好不熱鬧。
中央臨時架起的舞台還有安排表演，從早上一路表演到下午，悠爾恍惚一瞬，還以為今天是學校的校慶。
「人好多。」悠爾緩緩走向柳未沫所在的位置，左肩上掛著一袋暗紫色托特包。今天的氣溫頗高，對穿著長袖長褲的悠爾來說更是辛苦。
「對吧！超熱鬧的！」悠爾說人多是在抱怨，對柳未沫來說是興奮，小腦袋左看右看，在猶豫要先去哪裡玩。
悠爾對參與社團的興致不高，要不是柳未沫硬要拉著他來，他恐怕會在住處待一整天，吹著冷氣躲避酷暑，在房間裡看書或做點什麼。
至於晚夏，悠爾直到睡前都沒再見過他，起床時也不見他的人影，大約早就先到學校參觀社團招新了，只是不知道現在人在哪裡。
悠爾不悅地蹙眉，一想到昨天的事他就有些生氣，甩了甩頭把晚夏從腦海裡驅散。
晚夏在哪做什麼，跟他沒關係。
他才不想管。
「你要參加社團嗎？」柳未沫翻著手上一小疊的傳單，大概是來的路上收下的，悠爾不感興趣，一張都沒接。
「不確定......我沒什麼興趣。」
「那先去看看音響社可以嗎？我好好奇那邊在幹什麼，感覺很酷。」
柳未沫踏著愉快的腳步往人群走，悠爾跟在他的身後。周圍的學生都興致高昂，和悠爾一樣不感興趣的人大多不會在今天來學校，悠爾在這其中很是格格不入。
柳未沫今天不只要和悠爾見面，他還約了同班同學晚些去舞台看吉他社表演，實在是個大忙人。
悠爾被柳未沫帶著晃來晃去，社團的種類琳瑯滿目，看得人眼花。
悠爾在攤位前，偶然往架著攤位的欄杆的縫隙一瞥，看見晚夏和一群人浩浩蕩蕩地移動，興致勃勃地在遊戲研究社團的攤前停下。
那些人悠爾不認識，大概是晚夏的朋友。
有好幾位只是路過攤位的新生，看見晚夏也會抬手打一個招呼，其中還包含悠爾前兩天見過的同班同學。
悠爾被柳未沫叫走，把視線從遠方收回。
「剛剛在看什麼啊？有感興趣的社團啦？」
「沒有，隨便看看。」
......晚夏這人還挺受歡迎啊。
悠爾並沒有想和一堆人互動的打算，但他莫名心裡頭酸溜溜的，興許是記仇，他一看晚夏就不高興。
越接近中午太陽越是燠熱，悠爾包裡的保溫瓶裝著冰水，曬得昏頭時就喝一口。等到和柳未沫道別的時候，保溫杯的水也見底了。
好熱。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然後就回去吧，反正也沒別的事要做了。
回去之後先洗個澡，然後回房間寫點東西......說起來寫故事用的資料還沒找齊，上次去圖書館也沒看到，要是沒辦法只能上網找找。
悠爾朝人流少的地方走，吵鬧聲逐漸從耳際邊遠離，越來越模糊。他找到一個樹蔭下方由石頭磨成的矮桌椅，上方的表面平滑，但沾了點泥土和樹葉。
悠爾拿出酒精噴霧、濕紙巾和衛生紙將椅子清理乾淨，萎靡地坐下，閉上雙眼輕聲嘆息。
防熱措施做得還是不夠，下次在衣服底下貼涼感貼布試試，水也要多帶一點，但可能會有點重。替代方案......我記得學校附近有幾間便利商店，真的不行去那裡買也——
「呃？！」悠爾的後脖頸突然一涼，嚇得他一時沒控制好聲音，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他滿頭問號順著涼意來源一看，望見那張依舊欠揍的臉，得意地笑著，手裡拿著一罐鋁罐裝的雪碧。
「怎麼看起來這麼虛，臉也紅通通的，中暑了嗎？」
悠爾的內心滿滿無語，這個人怎麼能像沒事人一樣來找自己搭話，好像昨天調笑自己的不是他一樣。
「沒有。」
「今天這麼熱，你怎麼穿長袖啊？」
悠爾沈默了一下，下意識拽著上衣袖口，手指攥緊又鬆開，語氣更冷漠了一點，「跟你沒關係。」
看悠爾有意逃避這個話題，晚夏難得識趣沒往下追問，輕輕一哼，拿著那罐沒開封的雪碧在悠爾眼前晃晃。
「口渴了吧，要不要喝，這個給你。」
悠爾眼珠往罐上一瞥，冰鎮過的鋁罐外壁凝結著許多小水珠，順著地心引力往下墜落，隱沒在小草的縫隙之間。
悠爾確實渴了，但一想到是晚夏給的就緊繃了起來，狐疑地朝他看去，想知道這人突然的示好是在搞什麼名堂。
晚夏逆著光，悠爾抬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買。」
「不是買的。」晚夏解釋道，「我剛剛和朋友逛攤位，有個學姐就拉住我們，還給我們一人塞幾瓶飲料，要我們幫忙拉新人去社團參觀，看能不能加幾個新成員，每年加入的人都少。」
晚夏又把罐子往前遞一些，幾乎是送到悠爾的眼前，「這瓶多的，我喝不完，隨便亂走剛好就看見你了，還一臉要熱死的樣子。一瓶優秀的飲料就應該去適合它的人身邊，是吧。」
一陣風吹過，從空中撒下幾片樹葉，葉脈閃著陽光斑駁的光線，躺在柔軟的草地上。
晚夏的聲音突然放緩了一點，柔聲說道：「順便當作昨天的道歉，行不行？」
悠爾長長的睫毛一顫，沒預料到晚夏會主動來給自己賠不是，眼神稍微亮了一點。
「嗯？可以吧？這雪碧很冰很涼很好喝的，現在氣溫大概有30度吧，一罐汽水喝下去，滿滿的二氧化碳氣泡衝上腦門，酸酸甜甜的果汁擴散進味蕾，多解熱解渴啊？來嘛，給你。」
悠爾敵不過晚夏的堅持，以及過於詳細的汽水品嚐後感想，半猶豫的伸出手。才抬一半手腕就被人扣住，冰涼的汽水罐直接貼上掌心，悠爾反射性就握緊了。
「總算願意收下了，讓你喝一罐汽水頗不容易的。」晚夏隨手拍開隔壁座位上的樹葉，反應過來自己沒帶能清潔的東西，看著手蹭上的泥沙眉頭一皺，一臉苦悶。
悠爾仔細擦拭了鋁罐的杯口，手摸上頂部的拉環，正想拉開，一看晚夏又停止了動作。躊躇了幾秒，他把雪碧換到右手，從托特包裡拿出一小包全新的濕紙巾，遞給晚夏。
「給你擦手......謝謝你拿飲料給我。」悠爾沒看向隔壁的人，語氣彆扭，耳尖更紅了些：「還有，昨天的事，我也要說對不起。」
晚夏愣住，不過一秒又換回開朗的笑容，接下濕紙巾將手清理乾淨，將包裝袋上防乾燥的貼紙封回去，愉快地看著悠爾喝飲料，「謝啦。」
悠爾沒說話，泯著杯緣點點頭。
這是......又打算要好好相處了？
雪碧和晚夏形容的一樣，清涼解渴，碳酸刺激著舌尖，就是對悠爾來說有點太甜了。不過這情況下也沒什麼好挑的，有得喝就不錯了。
「今天人可真多，很多社團都挺好玩的。」
「我有看到你......還有一群人。」
「哎你有看到我啊？那些人是我朋友，和更多人一起玩更有趣嘛。」
「......你也會邀請朋友回住處玩？」
晚夏看了悠爾一眼，「你會介意？」
如果太吵或太亂，他確實在意。
悠爾小啜一口汽水，緩緩回答，「看狀況，如果我不在，還有離開前要打掃就可以。」
「還有，別告訴別人你的室友是我，我不想被問東問西。」
悠爾也和柳未沫說了別暴露他有室友，依照這兩個自來熟的交友範圍，要是知道的人多起來，他就很難有安寧的校園生活了。
晚夏沒什麼反抗情緒，爽快的就答應了，「哦，行吧，沒差。」
「悠爾，你等一下有什麼打算啊？」晚夏翹著二郎腿，手撐著下巴看不遠處的草坪廣場，隨意問道。
悠爾又淺淺喝了一口，一罐普通的雪碧喝出了優雅高腳杯的錯覺，「直接回去。」
「啊？現在還沒中午呢，已經要回去了嗎？」
「我對這些沒什麼興趣。」
「那你怎麼來了。」
「朋友邀我來，我就來了。」
晚夏淡淡地哦了一聲，將視線挪回悠爾的側臉，他坐在悠爾左方，看不見右眼下方那顆淚痣，心裡莫名有點癢。
「那我算你朋友嗎？」晚夏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悠爾疑惑地偏過頭，朝他看去。
悠爾對朋友的定義沒有很清晰，但不會把才認識兩天的人當作朋友，況且他昨天還和這個人......應該是吵了一架。
「......不算。」
晚夏一噎，「哦。」
對方聽著有些失落，悠爾頓時有點罪惡感，不自在地伸長了腳，腳掌互相撞著。
「你問這個幹嘛？」
「就——想知道我能不能也邀你去個地方？」
「哪裡？」
晚夏將交疊的腿放回地板，傾身向前站了起來，轉過半圈面著悠爾，笑得痞帥又瀟灑陽光。他今天的左耳也戴著耳釘，襯得他有點輕挑。
「閱讀寫作社團缺人，既然你很喜歡看書，能不能過去賞個臉？」
悠爾手裡的汽水喝到一半，碳酸氣泡斷斷續續地浮上表面，啵一聲破碎，化進空氣裡。
他的腦袋突然接上了，晚夏這一連串唐突的行為都有了解釋。
有個學姐給晚夏和他的朋友塞好幾瓶飲料，讓他幫忙拉人參觀，而自己手裡正喝著那罐雪碧。現在晚夏還說，社團缺人，能不能過去賞賞臉。
悠爾的臉色瞬間一黑，捏著飲料的力道加重幾分，把罐子按得往內側凹陷。
所以晚夏給自己飲料、賠罪，還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不是要修復之前的關係，從此好好相處，只是......為了衝一下業績？！
悠爾原本增加的好感蕩然無存，氣自己又被晚夏耍著玩，嘴角抽搐，將手中氣快跑光的雪碧一飲而盡，一拋，丟進附近的大垃圾桶裡。
悠爾按耐著暴走的內心，太陽穴突突直跳，提起包掛在肩上，大步流星往草坪廣場的方向走，略過困惑的晚夏身側。
晚夏不明白悠爾怎麼又生氣了，一看手裡的濕紙巾還握著，豎起手掌在嘴邊喊他，「哎，濕紙巾不用還你嗎？」
悠爾停下腳步，回過頭射去一道冰冷的視線，語氣冷酷，「送你了。」語畢，他快步離開現場，徒留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晚夏，還被一片飄下樹尖的落葉砸中腦袋。
晚夏揉揉被砸中的位置，收起笑容，垂下眼簾，深深地嘆一口氣。
我說完讓他去社團看看就生氣了，是不是被他發現了，我用飲料誘惑他去參觀啊。
晚夏無力地往後一坐，又在方才的石椅上翹起腳，手肘頂在膝蓋上，手掌貼在臉側，食指有節奏的一下一下敲打鬢角處。
晚夏是真的覺得悠爾會對那個社團感興趣，才半哄半騙用飲料請他過去的，但還是急躁了一點，使得原本有退讓意思的悠爾又馬上把自己封回冰川後面。
晚夏多少還是有些不快，仰起腦袋，嘴裡嘟囔著：「但是，也不用這麼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