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好玩
悠爾不疾不徐地朝練習模式跳出來的殭屍射擊,正中要害;晚夏原本給他設定簡單難度,發現太容易了,又中途退出給他調高一點,現在調成了極難模式,卻沒影響半分悠爾的冷靜和技術。
晚夏的困惑越來越藏不住,滿頭問號。
「......悠爾,你真的第一次玩遊戲嗎?」晚夏好歹騁馳遊戲沙場多年,天賦也不錯,悠爾是不至於比他強,但卻也強得不像第一次摸到搖桿的新手。
「嗯。」悠爾將理論知識記在腦子裡,在練習模式全都試過一遍,大致摸清楚了用法和節奏,逐步累積實戰經驗。
他確實是第一次玩遊戲,但一旦習慣了和筆身不一樣的觸感,充其量就是記憶、觀察、執行理論知識、吸收經驗、調整、計畫、等待下一次出擊。抽開外表看本質,悠爾發現這和讀書考試很像,和田徑長跑很像,和照顧小孩很像。
都是努力累積加上認真面對。
他活了十九年,這點能力不在話下。
現在甚至有點想拿筆記本出來,紀錄下這個顛覆過往認知的發現。
在一次預判成功,且順利直擊敵方要害的攻擊之後,悠爾有些神清氣爽地呼了口氣,心跳有點快,這種油然而生的感覺虛幻,但又很真實。彷彿手裡不是搖桿,而是畫面裡的武器;這裡也不是租屋處,是充斥危險的末日廢墟。
這種感覺他還是第一次體會,他在腦袋搜索半天可形容的詞彙,停在了晚夏說過的話。
他覺得——很好玩。
悠爾陪孩子們玩時當然認真,但還是不會完全投入進去,而是站在遠一些的地方,分析觀察,給出他應該給出的反應。
當小朋友問他好不好玩,他內心也確實沒有不快的感受,說出好玩也不是場面話。
但與此刻相比,他才意識到,過去那些簡單的喜悅都還算不上覺得「好玩」。
晚夏說要更靠近小孩的生活,親身體驗過的東西,才能傳達給他們。
悠爾走出房門前還有些將信將疑,但現在他理解了,親身體會過和腦袋理解是兩回事,做這件事真的挺有必要的,是一個很好的學習。
不過......
悠爾瞥了一眼隔壁被冒出來的敵人嚇得一驚一乍的晚夏,不知是因為專注還是因為害怕,瞳孔瘋狂地震。
「這遊戲應該沒辦法給小朋友玩,有點太可怕了。」悠爾語氣平淡,實話實說,這遊戲的年齡限制確實是十八歲,晚夏知道悠爾這情況下不是在諷刺自己,但還是把話接下來了。
「我又不是小朋友,也不是害怕,就是突然跳出來的東西會嚇我一跳。」晚夏故作不悅地說著。
「我不是說你......而且,說過自己是小朋友的不就是你自己?」悠爾記得很清楚,按原話複述一遍,「你說你6月生,年紀比我小,是小朋友。」
晚夏想著悠爾記憶力到底有多好,這樣瑣碎的對話都能馬上拿出來,讓他暗自決定以後說話都要小心為上,避免又被翻舊帳。
「......行吧我就小朋友,你說的算,我就膽小老是被遊戲嚇到。」
「會怕的話你今天為什麼要玩這款?」悠爾說完感覺有股既視感,想起他上次看見這款遊戲也問了一樣的問題。
晚夏的回答也和上次一樣,「因為喜歡嘛,而且很好玩啊。」練習模式的回合結束,晚夏按了退出,回到了主頁面上。
「我也想問,你怎麼都不怕?」晚夏也同樣不懂悠爾為何能如此波瀾不驚,彷彿一個機器人。
「因為......」悠爾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低下頭想了一會,緩緩道,「因為這些不是真的吧,我就沒什麼感覺。」
不論何種情況,悠爾只會被真實的東西影響,其餘時候都很淡然。
這些殭屍怪物的建模再真實,迸發出來的血漿肉塊再栩栩如生,在悠爾看來依舊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那就無所謂。
晚夏聽的似懂非懂,但覺得好像挺厲害——說到厲害,悠爾剛才的表現確實很厲害。
「話說,你第一次玩就有這樣的程度,真的很厲害了,要是多玩一陣子,搞不好比我一些朋友還厲害。」晚夏淺淺笑著,悠爾有些愣愣地朝他看過來,貌似在分辨對方話語間的真偽。
悠爾呆呆地想,晚夏也呆呆地走神。
因為悠爾也在,晚夏這次玩遊戲倒是沒有關掉客廳的燈,室內亮著白熾燈管的白色清光,點亮整個客廳,也點亮了眼前面色姣好的五官。
很安靜,但每當這麼安靜,晚夏越是覺得心臟鼓譟,心跳聲越是難以自控。
他有點想再看一次那個蠱惑人心的笑容,但他知道悠爾看著自己大概不會笑。
他壓下有點心急的思緒,他太焦躁了,不可以因此提早暴露,把人嚇跑了。
不管悠爾會不會笑,他都希望悠爾被他強行用歪理拐過來,至少能覺得開心,他試探地問了一句,「你覺得......這遊戲怎麼樣?」
悠爾也不知道想出結論了沒,安靜的回過神來,給了一個發自內心的評價,「嗯,意外的還......挺好玩的,也學到不少東西。」
晚夏聽見悠爾說了好玩,高興得嘴角完全憋不住笑,連語句之間都沾染上了笑意,點開了雙人模式,正式進入了遊戲。
十一點。
這遊戲的內容豐富,除了主線劇情之外還藏著許多支線,不跑也不會影響劇情,只不過是收集素材和成就的有無。
悠爾聽晚夏隨口提了一嘴支線,隱隱有些強迫症發作的意思,非要什麼角落都看過一遍,所有斷垣殘壁的縫隙之間都不放過,雖說大多都是考慮過多的落空,但還是給晚夏找出好多彩蛋;晚夏對收集這些是熱衷,但也沒到執著的程度,沒收集到也不覺得可惜,但看悠爾怎麼勸都不放棄就乾脆順著他,陪他到處跑。
也因此,遊戲主線還跑不到三分之一,時間已經默默流逝過去,晚上十一點,是悠爾平時睡覺的時間。
悠爾貌似沒注意到,正專心致志地檢查一個破敗的雕像是不是藏有隱藏機關,檢查完一個還有一個,等到整間大廳都被他地毯式地掃過一遍,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小時。
悠爾的生理時鐘很準時,但他現在才發覺自己很睏了,朝著時間一看,微微睜大了雙眼,很震驚自己居然錯過了睡覺時間整整三十分鐘。
在他震驚的時候又過去一分鐘,變成了三十一分鐘。他覺得很不妥,撇頭看向晚夏,道:「怎麼這麼晚了......是不是該結束了?」
晚夏的睡覺時間通常都在午夜過後,他現在還很精神,撐著臉頰笑著看悠爾犯睏。
「但還沒玩完耶?」晚夏輕輕說著,「這遊戲的長度滿長的,反正之後三天也還是假期,晚睡一下沒什麼,要不再玩一下?」
悠爾從專注的狀態下出來,受睏意驅使反應又開始慢了,但依舊堅定地搖頭拒絕,「不要,我要睡覺。」
晚夏繼續問他,「那遊戲呢?之後還玩嗎?」
悠爾有點好奇後面的劇情,也被遊戲設計的多重解謎吸引,再加上隱藏要素都還沒收集完,他現在已經將遊戲看作學習,不想半途而廢。
「明天......一樣的時間再繼續。」悠爾只知道在這個遊戲內要如何操作,剩下一概不知,不會從遊戲裡退出;於是乾脆把搖桿還給對方,讓他自己處理,免得自己平白添亂。
晚夏笑嘻嘻地接過,成功約好明天再玩,讓他有點慶幸自己選了一款長篇遊戲。
「晚安啊,明天見。」晚夏存好檔關閉遊戲,朝著悠爾慢吞吞移動的背影道。
悠爾已經半關機,聽見這話下意識給了一個回應,「......晚安。」
聲音又軟又綿,在晚夏心頭一撓。
好可愛哦。
晚夏這個愉悅憋不住,打開手機想分享,但覺得發到推特上太顯眼,追蹤他的人也有學校的同學,萬一暴露出去就不好了。
所以他找了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
[summer later]:救,SOS......
對面本來就長居網路,讀訊息很快,馬上就給出了回覆。
[瑕不]:?
[瑕不]:你終於被人打進醫院了嗎?
[瑕不]:哦不對,難不成因為性騷擾暗戀對象被送進警察局了?
[summer later]:......都不是。
[summer later]: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我今天和悠爾玩遊戲了,玩了懾服。
晚夏沒提互道晚安這件事,怕暴露他們剛剛還在一起的事實。他們兩個是室友要保密,他親口答應悠爾的,不能破壞約定。
《懾服》便是方才那款遊戲的名字,琰余也是愛玩遊戲的人,同為遊戲研究社的社員之一,自然知道這個名字。
[瑕不]:。
[瑕不]:秀恩愛就不用了。
[summer later]:沒在一起好不好,哪裡有恩愛可以秀,但他很可愛是真的。
琰余翻了個白眼。
[瑕不]:只是要來炫耀就不必了,你可以翻車了再來告訴我。
[summer later]:別詛咒我!!
晚夏氣沖沖地關了手機,到房間晃來晃去,一下捏捏黏土做模型,一下削磨木板蓋小房子,還是睡不著,躺上床開始滑手機。
他最近都沒看學校的討論板,在學校也都很安分,除了悠爾受傷那次又掀起一小陣討論以外,人氣近期又趨於了平靜。
他漫無目的地滑著螢幕,看見一個標題後猛然一頓。
【彩大討論板|八卦】那個誰是不是喜歡那個誰啊?
標題和內文都極為隱晦,甚至沒有標上幼教系,但晚夏直覺告訴他——這和他有關。仔細確認過之後,確信文章討論的主角就是他們兩個。
和當初迎新舞台猛嗑死對頭的人不同,那些人心知肚明都是妄想,說得再天花亂墜也知道大抵不是真的,混亂不太會廣傳。
也不知道這篇發文人是不是真的知道,他本人昨天才發現自己暈船暈到不行,還沒在這狀態回到學校過,要不是之前他隨意的行為被誤會了,就是這個人是誤打誤撞猜中真相。
不管怎麼樣,晚夏喜歡悠爾這件事,絕對不能在學校暴露,一旦暴露,傳進悠爾的耳裡就完了。
柳未沫是悠爾朋友,要是他知道了一定轉過頭就通風報信;而柳未沫認識的人不比晚夏少,隨便一個學校的人知道,就等於悠爾知道。
晚夏又點開了Line的圖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