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

      關於事蹟是如何敗露的，時間得回到晚夏剛推著悠爾走之後。

 

      眾人看著晚夏離開教室，被交代一樁苦差事的琰余心裡罵罵咧咧，總之先丟出老套且萬用的：「喔他去廁所了。」人有三急，搬出這答案能出什麼錯，大家總不能追上去檢查吧？

 

      果然注意力成功轉移，琰余鬆一口氣倒回椅子裡；柳未沫探了探頭，原地愣著等了一會，走到門邊觀望了一下，摸不著頭腦地走了回來，「嗯？人怎麼不見了？」

 

      「什麼人？」

 

      「悠爾，他說要來找人，但我也不知道他要找誰。」柳未沫揉揉頭髮，「晚夏剛出去了，是不是要找晚夏？」

 

      琰余心裡咯噔了一下，同學你別說了！而且這個人難不成還不知道晚夏和悠爾在一起了？他不是和悠爾一起來的嗎？我還以為我不是孤軍奮戰？？

 

      「悠爾......哦上次幫忙送手機的？」

 

      「但我隱約記得，之前有人說夏哥和他關係沒有很好哎。」

 

      「關係不好為什麼要送手機？」

 

      「撿到認識的人的手機，拿給人還好吧。」

 

      「他們不是不熟嗎？」

 

      「不是，離開學都過多久了，也有可能關係和緩了吧？」

 

      琰余越聽越頭痛，從癱倒的姿勢緩緩起身，試圖挽救局面，「你們別討論了，管這麼多幹嘛呢？」

 

      阻止並沒什麼用，「琰余你知道嗎？」

 

      「不知道，就算朋友也不會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問。」琰余很鎮定地拍了兩下手，「好了停一下吧。」

​

      柳未沫還是覺得不對勁，手機也沒有悠爾傳來的訊息，自己發過去的也沒有已讀，腦袋發散到悠爾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越想越緊張，「不、不行，我還是出去看一下好了——」

 

      琰余不敢想那兩人在哪幹嘛，反正應該不適合給其他人見著，趕忙拉住了人，「欸等等等......你先別衝動。」

 

      「可、可是如果他出什麼事了呢？」悠爾這個人有事，從來都不找人幫忙的。

 

      琰余看他是真的慌張，清了清嗓子，感覺說不說都有點違背僅存的良心。

 

      「呃，應該沒事......那個，我猜他應該是去找晚夏沒錯。」

 

      柳未沫傻住，「......在廁所？」

 

      琰余這時很超脫地想到，果然人不該說謊，否則要用十個謊來圓的時候有得你受。

 

      晚夏環抱著胸，打斷了聽到一半的來龍去脈，「所以你就說了？」

 

      琰余甩甩手，「沒，但我的可疑度已經滿值了，他們聯想力又很豐富。」

 

      「沒事，封口我都封好了，今天這件事絕對傳不出這扇門。」

 

      晚夏：「......那我謝謝你啊。」

 

      柳未沫情緒剛緩和一點，但看著可憐巴巴；悠爾想了想，對晚夏悄聲一句，「我先出去跟他談一下。」

 

      悠爾跟柳未沫到了空教室，柳未沫人靠在靠窗的牆面上，輕嘆一口氣，「對不起悠爾，我是不是害你暴露秘密了？」

 

      「沒關係，而且是我離開沒跟你說。」悠爾拍了拍柳未沫的手臂，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從哪開口。

 

      自己和柳未沫、邊沐，當了三年朋友，三個人關係確實是很好，但可能是因為自己太客氣，所以朋友也總對自己客氣。

 

      對悠爾來說，這已經是對朋友所能展現的最大親近了，就算不是經常黏在一起，也不是互相拌嘴，那也是一種很個人的親密關係。

 

      但以柳未沫或是邊沐的方面看，也許會讓他們謹慎自己的行為和措辭。

 

      悠爾以前感覺不到這有什麼問題，但跟晚夏在一起的日子，他體會到很多以前沒有的情緒和狀態，還破天荒地主動尋求情感上的依賴，或是只是體溫上的慰藉。

 

      他好像太少去從別人的角度考慮了，每每這個時候就會產生偏見。

 

      「柳未沫，我很感謝有你和邊沐成為我的朋友，還有，對不起，一直讓你們擔心和顧慮我。」悠爾露出淺淺的微笑，他最近覺得笑也不是什麼難事，不用刻意去模仿，發自內心就好。

 

      柳未沫好像大受震撼，他的情緒可能是這群人裡最波濤氾濫的，表面看起來樂天，但心裡細膩的地方更多；人一激動，斗大的淚珠就往下滾落，給悠爾嚇了一跳。

 

      「嗚、嗚我也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你，你這話也要嗚，記得也要跟邊沐說。」柳未沫胡亂抹著眼淚，抽抽噎噎地，「他也很擔心嗚，擔心你。」

 

      悠爾在身上摸索，他外套的口袋裡裝著幾包面紙，抽出幾張衛生紙往前遞，「好，我會說，我們三個回去打個電話聊聊？」

 

      「唔，唔嗯......還、還有，晚夏他，對你好不好？」柳未沫聲音悶在一起，悠爾努力分辨著他的話，聽清楚時愣了一下。

 

      他不太好意思，搔了搔臉，「嗯，他對我很好......這、這個我回去跟你們兩個一起說吧。」

 

      不然要是被問兩次，他豈不是要講兩次。

 

      柳未沫哭得眼睛都紅了，好像也沒辦法回去露面，反正面對這一場突發狀況，也沒人有心思繼續玩什麼遊戲，甚至把社辦整理乾淨了。

 

      因為被下了封口令，今天知道得太多的成員們還自己建了一個群組，大約是要整夜無眠。

 

      悠爾是等柳未沫走遠了才去開門，晚夏還靠在牆邊沒走，門口一有動靜他第一個就湊過去，拉住了悠爾的手腕，後者一驚，下意識要看其他人什麼反應，但被晚夏過來咬耳朵的腦袋全擋住了，只聽見一連串往上堆疊的手機訊息音。

 

      「反正公開了，對這些人我就不用藏了對吧？」他的指頭伸進了悠爾的袖口，輕輕蹭過他細膩和冰涼的肌膚，「考前太煎熬了，我再憋，禁斷症狀都要發作了。」

 

      悠爾被磨過的地方逐漸發燙，酥麻感一路直上到臉側，他收回了手，很無奈的給了晚夏一個眼神；現在他沒勇氣看其他人什麼反應了，只想趕緊撤退回家。

 

      琰余靠在椅背上，實在沒眼看他好友秀恩愛，但卻察覺到了好幾道視線刺在自己身上，每一個眼神寫滿了名為好奇心的嗷嗷待哺。

 

      他推測沒錯的話，那群人不敢問晚夏也不敢問悠爾，那無處可放的好奇大概會衝著自己來。

 

      琰余當機立斷就拎起背包從後門跑路了。

 

      琰余這一逃好像觸發了什麼開關，整間教室又熱鬧起來，原本壓抑又尷尬的氣氛再次澎湃，幾個人開玩笑打鬧著，喊不要跑追在琰余後面；晚夏把悠爾護進懷裡，好像悠爾脆弱到碰一下就會碎掉似的。

 

      「哎，你們記得關燈啊，小心社長又禁止你們非活動時間借鑰匙。」晚夏抓了個人提醒，對方肉眼可見的驚慌，發現並沒有要被算帳後應了聲，「是！好的！夏哥辛苦了！」

 

      悠爾不動聲色從他懷裡退開，「你們社團制度怎麼像軍隊一樣？而且你不是一年級嗎？」

 

      「他們尊稱都是開玩笑的，你不是也被叫過嗎？」晚夏戲謔地壞笑，「是不是啊，悠哥？」

 

      「......別再叫那個稱呼了，我回去社團拿背包，拿完我就回去了。」悠爾不想再回憶他的黑歷史，留下了話轉身就走，晚夏小跑幾步又跟上去，「啊啊等一下嘛，不能一起回去嗎？」

 

      「不太行，大家又不知道這件事。」

 

      「那回家了我能黏著你嗎？」

 

      「我還有事。」

 

      晚夏洩氣，「看書嗎？」

 

      悠爾搖搖頭，「不是，我有很重要的電話要打。」他頓了一下，補充，「跟朋友的。」

 

      晚夏故意要跟他吃飛醋，「你重友輕色。」

 

      悠爾忍不住笑了，「別鬧，電話打完再陪你，這樣可以嗎？」

 

      「可以可以，那我們比誰先到家。」

 

      「我還要回去拿東西，你東西都收好了，起始條件不公平。」

 

      「那我不管，誰輸了誰親對方一下。」他們正好到分開的路口，晚夏調皮地勾起嘴角，「說好囉，掰掰啦。」

 

      悠爾看著晚夏消失在走道的轉角，心底柔軟地化開出糖，加快了移動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