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出遊
週五的早晨，捷運站內移動的人潮絡繹不絕，來來去去，大多低著頭趕路。
站內迴響著其他班次的到站音樂和軌道的震動，時間才八點出頭，每個人都睏，只有稀疏的人聲混雜在其中。
悠爾拖著行李出了車門，在擁擠的人群裡穿梭，循著轉搭火車的指示牌繞過一個轉角，在寬大的走道空間停下腳步，在廣告牌底下靠邊站妥；拿出手機滑開畫面，五分鐘前剛傳來晚夏的訊息，說他快到了，大概十分鐘。
［悠爾］：我已經到了。
［悠爾］：我在車站前的走道路上。
他環顧四周，想拍一個明顯的地標給晚夏方便會合，但四周都是類似的構造和燈光，大多店家甚至都還沒開。
［悠爾］：（照片）
［悠爾］：我附近只有這個廣告特別一點，這樣你找得到嗎？
［summer later］：好耶，順利下車！（亮晶晶表符）
［summer later］：只看廣告也太高估我了吧這位哥哥？不然我打給你，你用說的給我報位置吧。
［悠爾］：嗯，你找個不會推擠到人的地方打過來，不要顧著講電話撞到人了。
分開後等了近乎一個禮拜，見不到面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找點事情讓自己忙碌一點，體感來說就過得很快。
反正肯定不及現在來得漫長，才不過幾分鐘的時間，等起來讓人心癢又焦急，每一秒都拉得比一整天都要長。
「我到走道這裡了，三號入口嗎？」
「對，交叉路口那邊往左轉，直走才會到火車站的等待區。」
「哦，你剛剛說的廣告長什麼樣子來著？我走路不方便看，你大概描述一下？」
悠爾轉身仰起腦袋，稍微往後退兩步，讓廣告看板映入整個視野，「是......遊戲的廣告，整體色調是淺粉色，上面寫著『山河誓約』......」
晚夏繼續問：「還有呢？下面那行字寫了什麼？」
悠爾看著，老實回答：「這一世，我將伴你終身，愛你萬年。」他話音剛落，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下面還有一行字——唔？！」
晚夏從悠爾背後出現，緊緊把人抱進懷裡，在他脖頸邊蹭了蹭，「我早就看到你了，逗你玩一下。」
晚夏的聲音同時從背後和手機傳來，悠爾掛斷電話，轉過身去攬住對方的肩，感受熟悉的體溫和味道，閉著眼享了一會溫存。
人流朝著目的地爭分奪秒，沒多少人將視線矚目在兩人身上，即使有也不曾停下腳步，始終注視著對方的只有彼此。
晚夏戴著黑色的口罩，輕輕勾下來，在悠爾的額頭印上一吻，彎著漂亮的眼睛笑，「想我嗎？」
悠爾點點頭，又把腦袋埋回晚夏的頸窩間，「嗯，很想。」
「我也想死你了。」晚夏手指搭在悠爾的後頸上輕輕撫著，「終於可以抱抱你了。」
悠爾踮起腳尖，在晚夏耳垂上親了下，對方癢得一抖，惹得悠爾忍不住笑。
晚夏憤憤地捏住悠爾的臉，低語道：「要不是在外面，我早就按著你親了。」
悠爾又笑笑，把臉上的手剝開來，「走吧，去搭火車了。」
兩個人手牽著手，只在刷票進站時放開了會，上了車並排坐在火車座椅上；悠爾的位置在窗邊，是一個很方便看風景，也很方便被隔壁座位挨到動彈不得的位置。
晚夏終於見到悠爾，目前還處在興奮的狀態，貼在悠爾的肩膀上玩人家的手，用指尖描繪白皙精緻的指節輪廓；那隻無辜小手的主人略無奈，但面對此情此景還是不住揚起嘴角。
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隔了數日普普通通的見了面，自然而然地貼了一整路，玩手的行為更是有點傻；但這些依舊難能可貴得令人心神愉快，使心裡泛起喜悅的情緒源頭，大概就是所謂的幸福。
「早餐吃了嗎？」悠爾把後背包放在腿上，拿了一個便當盒出來，放在從前座椅背拉下來的桌子上。打開盒蓋，裡面放著兩個包起來的飯糰，隔層裡放著雞蛋卷和小香腸的配菜。
他給晚夏遞過去一個飯糰，「要不要吃？」
晚夏眼睛一亮，期待的光從眼眶裡閃出來，捧著那塊飯糰，「這個，該不會？」
悠爾微笑，朝著他點點頭，「我做的。」
晚夏瞬間像收到什麼貴重的珍寶似的，悠爾搓了搓他的腦袋，很有先見之明的先提醒道：「吃掉，不要偷偷收起來。」
晚夏聽話地把保鮮膜拆開，嘴裡嘟囔，「把我當什麼了，我當然會吃掉嘛，雖然確實把出自你手的東西吃了很可惜，但要是放到壞掉那才是大不敬——」
悠爾叉起一塊雞蛋卷，堵住了晚夏的嘴，「你話好多。」
晚夏笑嘻嘻地把食物吞進肚子裡，「是甜味的，我喜歡吃甜的。」
悠爾毫不意外，「我知道。」
「可以當作是你專門做給我的嗎？」
「不用當作，本來就是。」
晚夏開心得心裡冒泡，「那你幾點起床的啊，睏不睏？到之前肩膀可以給你睡。」
「還不睏，等一下睏了再睡吧。」悠爾手裡握著撕開包裝的飯糰，小口小口進食著。
「啊，還有，」悠爾想起什麼，指了指桌上的便當盒，「那些是我切的。」
晚夏花了幾秒消化這段發言，呆呆地看向盒內整齊堆放的食物，「哎？那你......」
「雖然只切了幾下而已，時間不是很長，不過，」悠爾勾起唇，看起來有點得意，晚夏甚至看到了貓尾巴舉起來的錯覺，「我沒有頭暈。」
晚夏又是替他高興，又是被他可愛得頭皮發麻，「那太好了，真厲害。」
悠爾瞇起眼睛，不是很滿意，「這什麼對小朋友說話的語氣。」
「你剛剛得意的樣子跟我表弟太像了。」晚夏戳了戳悠爾的臉頰，「可愛。」
悠爾往窗戶的方向躲，繼續捏著飯糰吃，「我年紀比你大。」
「是啊，你是哥哥。」晚夏拉開擋在兩個人之間的扶手，故意貼過去人擠人，把一個座位當兩個用，「哥哥你做飯好好吃哦。」
悠爾被夾在晚夏和牆壁之間，開始想回程他要坐在靠走道的位置，「就是飯糰而已，有什麼區別。」
「區別在這是你做的，還是做給我的。」晚夏思索一會，彈了個響指，「哦，對了，是愛妻便當。」
悠爾睜著眼睛一愣，轉過頭看風景，臉皮太薄的困擾總是耳朵紅特別明顯，「你怎麼老記住一些奇奇怪怪的詞。」
「哎嘿嘿，我就當你在誇我了。」
兩個人一邊隨意聊天一邊吃著早餐，靠在一起看窗外經過的風景，看被白霧籠罩的遠山，看田野看天空，看經過的高架橋，看並肩而行的路人，看彼此眼中倒映的自己。
出遊的早晨瀰漫著特別又寧靜的氛圍，心裡懷揣著小小的忐忑，和無處可藏的期待。
悠爾把便當盒和餐具擦拭乾淨，晚夏開始在他的行李裡面翻翻找找，拿出了一袋零食，輕輕晃了晃，發出沙沙的聲響，「你看，我帶了零食。」
他繼續說：「一大早出發會合，而且我們正好去三天兩夜，你不覺得很像畢業旅行嗎？」
悠爾沒往這方面想過，「是有點像，不過只有我們兩個人。」
「咦，那不是最棒的一點嗎？」晚夏牽起他的手，十指緊扣，「我們大概是偷偷談戀愛的小情侶，避人眼目，但又忍不住想牽手。」
晚夏似乎開啟了妄想開關，每次一開就停不下來，「啊——好好奇你高中的樣子哦。」
悠爾莫名其妙，「我高中畢業才過去半年，樣子跟現在能差多少？」
「不一樣！高中生是一個好像剛長大，但又還是小孩的時期，介於成熟和青澀之間，氣場跟大學生完全不一樣。」晚夏講得特別起勁，手在空中胡亂比劃著。
「而且啊而且，」他突然非常嚴肅，很認真很鄭重地開口，「高中有學生制服，你的衣服感覺會買大一號，手都藏在袖子裡面，穿白襯衫黑長褲也很適合，絕對人群裡最帥的。」
悠爾一瞬間懷疑晚夏是不是見過高中的他，怎麼連衣服大了一號也猜得到。
他高一時就長得挺高，176.8公分，量制服時腦內有過了三年應該會長更高的美好願景，怕到時候換衣服麻煩，乾脆買了稍微大一些的尺寸。
然而，過了三年只不過多長了0.2公分，他肩膀還不怎麼寬，顯得衣服特別大件。唯一值得高興的只有身高去掉了小數點，成了乾乾淨淨的整數，強迫症看了很滿意。
晚夏頭頂彷彿有燈泡閃了一下，期待地湊過來，「悠爾，你下次穿高中制服給我看好不好？」
「啊？穿制服做什麼......」
「我想看嘛。」他無辜地眨眨眼睛，貼到悠爾耳邊，壞心眼地說悄悄話，「不過，要做點什麼......也不是不行。」
悠爾紅著脖子把人推得遠遠的，低聲罵道：「我沒那麼說，不要曲解我。」
晚夏樂了，「你聽得懂哎。」
「被你影響。」悠爾閉起眼睛，縮在外套的領子後面，其實真沒生氣，但就是莫名想賭氣，「我要睡一下，你不要說話了。」
晚夏再次從另一個座位貼過來，攬住悠爾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到了叫你。」
「嗯。」悠爾下意識回覆，反應過來之後瞇開眼睛，抬頭看他，「不是叫你不要說話。」
晚夏憋笑到渾身在抖，在悠爾唇上親了一口，掛在肩上的手向上移，揉了揉他柔順的髮絲。
悠爾猜，這應該是晚安的意思。
火車行駛過了幾站，悠爾被從雲層後方探出的陽光亮醒，皺了皺眉，抬手遮擋光源。
晚夏伸長手，幫他把窗簾給拉上，悄聲說道：「你可以再睡一下。」
悠爾在晚夏手臂上蹭了蹭，喬了個舒服的位置，「嗯......」
「還是你要吃餅乾？」
悠爾閉著眼睛，「什麼餅乾？」
晚夏捏著一塊遞到他嘴邊，「不甜的，我覺得你應該吃過哦。」
悠爾張開嘴，咬下一塊進嘴裡。確實是不甜，甚至幾乎沒味道，只有些淡淡的香，意外的挺好吃的。
晚夏問：「好吃嗎？」
悠爾點點頭，翻了翻近幾年的記憶，不記得他吃過這種味道的餅乾，有些好奇地張開了眼，看見了他這個年紀不太可能看見的食品。
他眼皮狂抽，「晚夏。」
「幹嘛。」晚夏憋了半天，總算可以開始笑，「嬰兒米餅多好吃啊。」
悠爾要被他幼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