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

      後兩天的行程走一樣的悠哉模式，室外太冷，反正飯店的設施足夠豐富，兩個人大多待在室內享受；偶爾晃到附近的Shopping mall走走逛逛，亦或觀覽風景，沒有特定的目的地，不趕時間，純粹的慢節奏步調。

 

      下午他們一起吃了晚夏帶來的，以及來這裡收到的零食餅乾和手搖茶；晚夏的決定沒出錯，那款巧克力的餅乾深得悠爾心，晚夏吃了幾塊覺得太苦，難得兩人交換立場，餅乾大半都給悠爾吃掉了。

 

      完全開葷的晚夏食髓知味，晚上時會抱過來問要不要再做；悠爾腰疼怕了，沒給他太任性妄為，比初夜安分了許多。

 

      晚夏摟著悠爾，睡前的燈光調得昏暗，透著淺淺的暖橙，把被窩裡的兩個人影包覆圍攏。

 

      「明天就又要分開了。」晚夏語帶不捨，想趁現在抱個夠本似的，緊緊抱著不放，「下次見面又要過兩個禮拜。」

 

      「你抱小力點。」悠爾輕輕推了下晚夏的手臂，安撫地在他唇上一貼，「兩個禮拜很快的，找點事情做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嗯——我知道，但就想口頭抱怨一下。」晚夏頓了下，補充，「不是抱怨你，我在抱怨這個讓我必須和男朋友分開的世界。」

 

      悠爾覺得好笑，低聲樂了一陣，「也是這個世界讓我們相遇了啊。」

 

      「......也是，那還是感謝一下世界好了。」晚夏微微鬆開了手，調整成舒適的姿勢，「晚安啦。」

 

      「晚安。」

 

      隔日晚間，悠爾拉著行李回到了自家；雖然沒做什麼，但長途乘車還是有些累人，他撐著疲憊的身子收拾完行李，進浴室洗過澡。

 

      脖子上的吻痕已經不明顯了，但悠爾還是謹慎地穿上了高領。這幾天正好碰上降溫，穿厚一點也不會顯得可疑。

 

      悠爾習慣上閒不下來，日程排得很緊，回家隔天的週一就去了約好的地方做家教；課程時間以中午休息一小時為界線，早上兩小時，下午兩小時，分別幫學生補習數學和英文。

​

      學生是一個態度很認真，但學習有點不得要領的男生，去年剛升上國中二年級；課業相比一年級愈加繁重，他尤其不擅長數英兩科，平均成績總被這兩項拉下來。

​

      悠爾先前大概了解過狀況，幫他安排了約三個禮拜，家教期間的小目標，以及開學過後到會考前的大方向複習策略。

 

      學生翻閱著悠爾給他的資料，目瞪口呆，「老師，你這個是手寫的嗎？」

 

      悠爾點了點頭，「嗯，怎麼了？」

 

      「你的字超整齊！」

 

      悠爾把今天的內容架在桌上，笑了下，「謝謝。那我們開始上課，有問題可以隨時問我。」

 

      中午時悠爾原本想出去解決午餐，但學生的母親很熱情地留他吃飯，他便承了這好意。

 

      他們簡單聊著天，悠爾不免俗地被問到了感情狀況，「悠爾去年剛上大學吧？現在有女朋友嗎？」

 

      悠爾愣了一下，誠實回答：「沒有。」

 

      他有點猶豫，不曉得該不該補充他是有男朋友。這裡嚴格說起來只是打工地點，互相也不熟悉，需要透露這麼多嗎？

 

      但避而不答，又有種遮遮掩掩的感覺，好像這段感情見不得光。

 

      悠爾猶豫好一會，還是抬眼說道：「我沒有女朋友......但我不是單身。」

 

      學生的母親頓住，待思考迴路接上才突然反應過來，很不好意思，「啊，抱歉呀抱歉呀，是我問的方式不對。」

 

      「沒關係的。」悠爾暗暗鬆了口氣，勾唇微笑，「您不需要道歉。」

 

      「哎呀，我姐姐那邊的小孩也是喜歡同性，不管怎麼樣，開心、喜歡就好了，是不是？」

 

      氣氛還挺融洽，悠爾有點慶幸自己有坦白，否則自己要糾結好幾天才得消停。

 

      他的學生乖巧又很認真，但意外的很八卦，剛繼續上課便好奇地問他男朋友的問題；悠爾有些無奈又覺得好笑，拿筆記本很輕地拍上他的頭頂，「專心上課，別問了。」

 

      「哎——」

 

      悠爾手指尖在桌面上敲著，朝他說：「要是明天的小考你成績不錯，我讓你問幾個問題。」

 

      學生瞬間就有動力了，挺起腰板，「好！我會超認真學！」

 

      雖然是預料之外的功效，不過能激發學生學習積極性，也算是好事一樁。

 

      悠爾下了課就按照約定，去公園找謝宇紀玩，直到傍晚時分。

 

      每日都在充實的忙碌中度過，學生進步了就跟他分享一些晚夏的事情，小紀蹲在樹叢旁看螞蟻就陪著他觀察；時間一眨眼就匆匆過去，邁入花月之初。

 

      禮拜六晚上，約了飯局的五人聚在一間低調奢侈，略顯高級的牛排館內的單獨包廂，邊沐因為處理餐點事宜暫離。

 

      琰余還處震撼的餘波，「居然還有專車接送，還停在我家路口，未免太大陣仗了吧。」

 

      晚夏也大感震驚，「我這輩子第一次被專門的司機接待，我整路都超緊張的。」

 

      「我一開始也差不多。」悠爾遙想當年剛知道邊沐家多有錢時的訝異，認識他這麼久也習慣了，「邊沐大多時候挺低調的，不問看不出來他家裡很有錢。」

 

      柳未沫抱著懷贊同，「對，他平常這麼怪，完全顛覆我對好野人的印象。」

 

      邊沐剛跟服務專員交代完事項，推門進來就給柳未沫一個手刀，「請你吃飯為什麼說我壞話。」

 

      「痛！啊對不起啦邊沐大哥，請不要把我踢出去！」柳未沫摀著腦袋嗚嗚道。

 

      「你好吵。」邊沐給他一個瞪眼，在柳未沫和琰余中間坐了下來。

 

      「話說，我原本是想說我來請客的，但看來這一餐我是請不起。」晚夏家是雙薪家庭，父母二人都熱愛工作，收入算在平均偏上，但這裡他連價格都不太敢看，怕價值觀崩壞。

 

      「沒事，這間是我媽朋友開的，交給我就好。」邊沐冷靜地拋下另一顆震撼彈，看大家頓住滿意地笑了，明顯是故意沒提前說的。

 

      琰余在場最不熟悉的人就是邊沐，還以為他是個類似悠爾那樣的優等生乖寶寶性格，結果搞個惡作劇這麼開心。

 

      晚夏身為過來人之一心有戚戚焉，拍了拍琰余的背，「我被嚇過更可怕的，這算還好了。」

 

      悠爾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不要再提那個了。」明明悠爾是間接參與這個事件的人員，但他臉皮最薄，過了一段時間只剩他覺得羞恥。

 

      邊沐捉到關鍵字，眼神亮起來，「啊，在場還有一位同學沒聽過這個故事？那我再說一次。」

 

      琰余聽完故事快笑到緩不過氣，猛拍晚夏的肩膀，「我怎麼不在場，太可惜了。」

 

      晚夏理直氣壯地攬過悠爾的肩膀，「笑什麼，這是我對悠爾愛的表現好不好。」

 

     悠爾眼神死，「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服務生推著推車端上開胃菜，純白的瓷盤放著一杯透明的雞尾酒杯，底層鋪著嫩綠色的萵苣絲，一尾飽滿的明蝦捲成螺旋狀，點綴在杯裡的正中央，一瓣檸檬靠在杯緣，供客人調整酸味。

 

      每個人的料理基本相同，但依照一些個人口味偏好做出些許微調；比如悠爾的萵苣絲被換成了他比較能接受的高麗菜，柳未沫對蝦子過敏，就把肉類換成雞肉。

 

      「我不太了解晚夏和琰余有沒有什麼忌口或偏好，就沒讓廚師調整，如果有什麼需要注意的記得告訴我，他們可以幫忙處理。」

 

      琰余搖了搖頭，「沒有，我基本上什麼都吃。」

 

      「哦，我也都行。」晚夏說，「邊沐同學你做事也太細緻了吧？」

 

      「我個性一直都很細緻的好吧，而且那邊兩個不吃的東西又多又雜，不客製化他們不是餓死，就是一路吃到明天早上。」邊沐喜歡吃酸，把檸檬汁用力擠進杯中，「我用心良苦，你們兩個在學校怎麼吃飯的啊？」

 

      柳未沫眨眼笑，說道：「就全挑自己喜歡吃的店咩。」

 

      悠爾還沒說話，晚夏不知為何幫他答了，「悠爾很挑食，把不吃的東西乾乾淨淨推到盤子的邊緣，技術之高超，我甚至有點佩服。」

 

      「不過最近他盤子裡都不會留下食物了。」晚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會幫他吃掉。」

 

      「哦——有男朋友就是好哎。」邊沐沒什麼感情地說道，「哪像我，就只能靠錢請廚師設計一套專屬菜單，從食材到調味都完全貼合我的喜好。」

 

      琰余眼皮狂抽，「聽起來怎麼這麼像炫耀？」

 

      「因為我就是在炫耀。」邊沐一臉坦蕩，「啊，但是，羨慕也是真的，我也想要男朋友。」

 

      柳未沫沒什麼優雅品嚐料理的堅持，已經吃完了自己那份，「你這高標準魔王是要去哪裡，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啊？」

 

      「咦，原來你也喜歡男生啊。」琰余端起裝著檸檬水的玻璃杯，抵在嘴邊，「在場五個人，有三個人喜歡同性，這機率也太高。」

 

      晚夏拍了拍他的損友，「琰余你話不要說太早，你有沒有聽過同性相吸？你確認過自己的性取向了嗎？」

 

      柳未沫立刻就搭上戲，「別啊琰余，不要留我一個當唯一的直男！」

 

      琰余翻了個白眼，「你們都煩死了。」

 

      後面接著上湯品、副菜、主菜和甜點，最後是配合冬季的熱飲；一頓飯熱鬧地過去，五個人喝著飲料聊著天，完全沒了隔閡。

 

      「有點晚了，我叫司機送你們回去。」邊沐拿出手機在上方敲敲打打，抬起頭問，「如果覺得太遠，我家有客房可以借住，明早再送回去。」

 

      琰余想了想，不大確定地開口問道；「你家該不會有小型的娛樂廳，之類的吧？」

 

      邊沐掃他一眼，「說什麼呢，怎麼會有。」

 

      沈默了一會，他笑著說：「當然是大型的。」

 

      琰余立刻報名，「我要去。」

 

      柳未沫也緊跟其後，舉起手，「我我我！我也要去！」

 

      邊沐打槍他，「你家不用二十分鐘就到了，去什麼去？你也別想著撸狗，牠這幾天被我阿姨帶去渡假了，人家很開心。」

 

      「咦！小氣——」

 

      除了琰余，剩下的人都被司機送回各自家裡，夜晚又平復為寧靜。

 

      悠爾用Line回答家教學生的問題到有些晚，時近午夜，他都準備要睡了，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原本以為是學生又漏掉什麼問題，結果是邊沐給他傳來私訊。

 

      ［邊沐有養邊牧］：emmm......

 

      ［邊沐有養邊牧］：該怎麼說。

 

      ［邊沐有養邊牧］：我覺得我可能，是，被撩到了。

 

      ［悠爾］：？

 

      ［悠爾］：被誰？

 

      ［邊沐有養邊牧］：跟我回家的還能有誰？

 

      ［邊沐有養邊牧］：平日造孽，第一次心動就心動直男，我能說什麼。

 

      ［邊沐有養邊牧］：早知道別拿酒出來喝。

 

      ［邊沐有養邊牧］：嘖，臭直男。

 

      ［悠爾］：發生什麼了？

 

      ［邊沐有養邊牧］：我們剛剛邊喝酒邊玩遊戲，沒想到他選了一款bl的戀愛遊戲。

 

      ［邊沐有養邊牧］：大概是醉了，聽我說這遊戲台詞好出戲，誰會心動，結果他就湊過來對我說裡面角色的台詞。

 

      ［邊沐有養邊牧］：為什麼啊？我是真的覺得那台詞挺爛的，我怎麼不記得我這麼好搞定啊，一定是酒精加持。

 

      ［邊沐有養邊牧］：然後他說完沒過多久就跑去睡了，什麼人啊。

 

      ［邊沐有養邊牧］：我不懂。

 

      ［邊沐有養邊牧］：我寧願暈之前認識的網友。

 

      ［悠爾］：你不是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嗎？

 

      ［邊沐有養邊牧］：對，雖然挺聊得來。

 

      ［邊沐有養邊牧］：啊但是他大概也是直男。

 

      ［悠爾］：......辛苦了。

 

      ［邊沐有養邊牧］：（墓碑表符）

 

      ［邊沐有養邊牧］：我想不透，我去睡一覺看看能不能醒，沒醒我就躺這裡（墓碑表符）

 

      ［邊沐有養邊牧］：唉沒事，我只是想抒發一下，我會自己處理。

 

      ［悠爾］：晚安。

 

      ［邊沐有養邊牧］：（邊牧躺平貼圖）

 

      看來寧靜的夜晚，有一處挺熱鬧的，冒出細小的火花，壁爐燃燒的木柴裂開了第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