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酒精
晚夏感冒痊癒之後,正好接近了這學期的期中考週,考完過兩週則是接續運動會。
悠爾以複習課業和練習跑步為理由,說服了自己,順其自然的開始有意識地迴避晚夏。
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只剩下了在幼兒園偶爾的對話,以及陪徐文等待家人的那段時間。
和徐文相處越久,越發現徐文是個親近起來後非常喜歡撒嬌的孩子。平時寂寞了太久,找到可以表達的地方便安下了心,偶爾還會拉拉悠爾的衣角,想讓他抱抱。
悠爾對此感到很欣慰,經常讓他坐在腿上一起看繪本。
有一次,他被問了哥哥是不是不太開心,他才意識到他把負面情緒無意間透露出來了。
於是和晚夏保持距離的理由又多一項,他更刻意的去壓抑自己。
過去三週,他是越來越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雖然偶爾還是會做夢,但也連這部分他也習慣了下來,他本就擅長習慣。
相比悠爾和小孩子隨著時間關係越來越好,晚夏和悠爾的距離卻變得有點淒涼。
晚夏一方面安慰自己,悠爾只是在準備考試很忙,暫停遊戲學習極為正常,不理自己什麼的都是錯覺。
但另一方面,他在心裡哀嚎天吶是不是我之前感冒的時候太明顯被發現了然後被迴避了救命!!!晚夏你這個白癡!!!!
但畢竟考試逼近,上次他說了要保持第一,就算競爭對手是悠爾也不可能鬆懈。
更何況要是沒有全力應對甚至是放水,肯定才會被悠爾徹底無視。
進入十一月之後天氣明顯轉涼,考試週一結束,氣溫驟降,悠爾身上的長袖長褲不再是人群中的異類,他也不必精心計算從早到晚最能避開大太陽的行經路線,不必準備無數個消暑用的道具常備包裡。
相比夏天他更喜歡冬天,就連練跑時也更輕鬆,不用頂著太陽曝曬。
另一面,遠離晚夏之後的剛開始,他確實心情穩定不少,但煩躁的思緒還在影響著他的精神。偶爾看到了晚夏疑似且不知為何委屈落寞的表情時,還是忍不住心底一緊,然後加速離開現場,避免自己再受不可抗力的因素拉扯。
考完試的假日,三人群組。
[未水末不是末水未]:考完試啦啊啊啊啊啊各位!!記不記得下禮拜六是什麼日子啊!!!
[邊沐有養邊牧]:悠爾生日聚餐。
[未水末不是末水未]:是的!!!邊沐同學一百分!!!
悠爾剛洗完澡,看到訊息的預覽還恍惚了一下,才緩緩想起行事曆上,確實標注了這天是他的生日聚餐。
他的生日並不是當天,但平日大家都要上課,為了配合三人的相差的距離和行程,便提前了幾天見面。
[邊沐有養邊牧]:防止有人忘記(特指未水末)我貼一下地址。(烤肉餐廳地址)在這裡吃,位置已經訂好了。
悠爾滑開了訊息,發現是上次吃過的那間烤肉屋的分店,對這巧合不禁感到一陣心情複雜。
[未水末不是末水未]:你怎麼知道我忘記了好貼心哦啊哈哈(眨眼)
[未水末不是末水未]:哦悠爾已讀了!
[悠爾]:剛剛去洗澡了,現在才看到。
[未水末不是末水未]:先跟你說生日快樂!
[邊沐有養邊牧]:生日快樂,恭喜19歲。
[悠爾]:嗯,謝謝。
時間匆匆飛逝,再過去一個星期,晚夏依舊感受到自己被明顯迴避,既悲痛又無法多說什麼,怕造成反效果;加上學校過了期中事情反而增多,他選修的表演課在準備期末的小發表,他負責製作道具的小組,一忙起來也分不出閒暇去玻璃心碎。
他已經一個月沒和悠爾說上幾句話了。
而且悠爾似乎臉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
聚餐日子的傍晚,悠爾和柳未沫一起搭了車出發,下了車走到烤肉屋前。邊沐的學校距離店比較遠,但他提早出門在附近逛了一下午,此時他已經坐在門口邊的等待區,看見來人便抬手打招呼,「來了?那進去吧。」
柳未沫立刻飛到了邊沐旁邊,搭住了他的肩膀,「哇!好久不見!」
邊沐被這一衝撞手臂撞得發痛,把他拉開,「痛死......未水末你想撞死我嗎?好久不見。」
悠爾不疾不徐的按自己的節奏走來,三人進了店家包廂,悠爾錯愕地發現連位置也跟之前去過的很像。他默一陣,蹙眉甩了甩頭,把多餘的想法驅趕出去。
他們三個人總是柳未沫的話最多,邊沐偶爾會搭腔跟他來幾句,而只要話題沒有主動cue到自己,悠爾毫不意外是最安靜的那個。
柳未沫和邊沐這兩人看似性格迴異,實際上和對方熟識起來的緣由如出一徹的宛如搞笑喜劇。柳未沫高一時因為性格太過熱情被選為班長,連帶把同桌的邊沐拖下水當副班長;拖下水就算了,把人家名字寫黑板時還把邊沐寫成邊牧,開學第一天連人都當不成。
邊沐是沒生氣,還覺得好笑,嘴上罵了一句「柳末沬同學你能不能不能把我名字寫對」,遭到柳未沫反擊你連讀音都沒唸對!
邊沐還在反駁是你字跡太狂放不羈上短下長硬生生寫成上長下短,誰看得懂,最終兩人被班導師趕回座位,結束這場鬧劇。
悠爾就坐在兩人後面,對這齣鬧劇印象深刻,柳未沫也是嘴閒不住老回頭找人搭話,三人不知不覺就關係好了起來,一路到現在。
柳未沫從昨天看見一隻鴨子在路邊散步聊到期中考試哪科怎麼怎麼刁鑽,再聊到了他在學校認識了哪些千奇百怪的人,還從他們那裡聽到多少有趣的八卦和故事;內容精彩得不像是三個月內能產生的情報量,彷彿一台永不耗盡電力的收音機,報完一則再換下一則。
「嗯?悠爾你是不是感覺瘦了一點啊?」邊沐手捧著臉,靠在桌面上問。
「悠爾不是一直都挺瘦的?」柳未沫轉過腦袋上下觀察,「感覺會被風吹斷。」
「我不會被風吹斷。」悠爾很冷靜的回應,「只是之前準備考試,沒什麼時間好好吃飯和睡覺。」
柳未沫一臉又來了的表情,「你又考前虐待自己的身體,你不好好休息你哥知道了我們也會被唸耶。」
「我心裡有數。」悠爾緩緩閉目,「不會太超過的。」
這一個月以來,悠爾總是和芙蕾借社團教室的鑰匙,在閱寫社待到晚上再繞著他給自己安排的路線練跑,一回住處洗過澡,就鑽回房間裡繼續泡在書堆裡,全神貫注在其中。
他從高中開始就是這類模式,只不過這次還碰上晚夏的事,讓他更心力憔悴了點,需要一點時間調適。
話題又被帶開,悠爾一邊吃一邊聽,話題中間偶然提到了晚夏,他不禁反射性繃直了身體。
邊沐看著悠爾微妙的反應,覺得少見,挑了一下眉毛,「怎麼了?」
「沒有,就是......」悠爾頓了一下,「抱歉,沒事。」
「是嗎?」邊沐偏過了頭,一臉不信。
柳未沫也轉過頭看,彷彿野生動物一樣,直覺總是異常的準,問道:「哎?你跟晚夏怎麼了嗎?有事可以跟我們說哦。」
邊沐對晚夏的理解只有迎新舞台的影片,以及好像是悠爾的室友,按著模糊的印象猜測,「該不會他欺負你?」
悠爾一噎,這次回答的語氣倒很堅定,「沒有,他沒做什麼。」
他低垂下眸子,低聲道:「只是我有點問題搞不清楚而已,我會自己處理,沒關係。」
原本以為只要物理上的遠離,就可以不再受影響,但每次他迴避不去想,又像是刻意去想。
結果終究逃不開自己的思緒,被越纏越緊。
柳未沫看悠爾強行結束了話題,和邊沐對看一眼,決定先繞開這個話題,「哦,對了我剛剛點了酒,大家都成年了要不要喝喝看?」
悠爾雖然去年就成年了,但他對酒沒什麼興趣,至今還沒嚐過。
他原本要推拒,但想到了一句話,借酒消愁。
悠爾在煩惱的驅使下,帶著點衝動的喝了酒,想試圖逃離一下心頭的煩雜。
「......你們兩個,是要我一次送兩個人回去?」邊沐扶著腦袋,看著面前醉得臉通紅的悠爾和柳未沫,始料未及兩個人酒量都這麼差,「司機今天請假不在,我還跟他說不用擔心來著,這下麻煩了。」
「阿沐——我要撸你家的狗——我好想牠啊嗚嗚嗚嗚.......」柳未沫突然開始發酒瘋,跨過桌面揪著邊沐的衣領,搖搖晃晃話都說不清。
「末水未你別扯我的衣服,你醉得半死帶你回去我全家都被你吵死。」
「嗚哇啊我不是末水未......」柳未沫醉了還能和人流暢溝通,不僅能糾正錯誤,還能立馬再換一個意見,「那別去你家我想去KTV唱歌!唱到早上!跟我去!」
邊沐總算把人的手拉開,重重嘆一口氣,「你好煩......而且悠爾總得先送回去吧?你也醉了我照顧不來兩個人。」
悠爾雖然眼角和脖頸被酒精熏得通紅,低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但說話卻出奇的冷靜,「沒關係,我一個人回得去。」
要不是說完就往桌面趴下,臉都埋進手臂後面,大概真會有人相信他沒醉。
「那怎麼行......太危險了好吧?」
「哦沒問題沒問題......」柳未沫剛剛摸索出手機,在螢幕上笨拙地操作一番,下巴抵在桌子上傻笑,「他在附近我剛剛叫他來了......反正你們住一起嘛正好......」
「他?」邊沐頓住,「你說那個......晚夏?你確定叫他沒問題嗎?」
悠爾昏沈的大腦還在緩慢處理訊息,聽見晚夏二字手指下意識一抽,攥起了手,好似不認識這個詞一樣,嘴裡喃喃道:「晚夏......」
他要來?
為什麼他要來。
悠爾坐在靠外側的座位,從桌上把自己撐起來,提了包和外套就站起身往外走,邊沐一驚,拉起柳未沫跟在後面追,「喂喂喂......你要去哪啊,等等......未水末你好好走,你好重!」
悠爾走到外面,臉頰被涼冷的空氣拂過,清醒了一些神智,但大腦運轉的速度依舊不如以往,像是被酒精泡軟了。
他思考了一下回去的方向,正踏出一步,側邊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他被一股反方向的力阻止了移動,後背落入一個寬厚又綿軟的牆。
那股力道急躁,但又怕把人弄痛似的帶有克制,晚夏扶著悠爾的肩膀,聲音裡帶有運動缺氧造成的喘息,「你......你怎麼喝酒喝成這樣?還一個人跑出來,你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