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變臉
晚夏在沙發上醒來時,身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條被子,腦袋下面枕著一個靠枕,時間已然來到八點;巧克力和感冒藥和退燒藥被擺在面前的桌上,興許是因為不能空腹吃藥,旁邊還貼心地放著一塊御飯糰。
他皺了皺眉醒過來,隨著意識回籠,他感覺自己右臉有點痛,伸手碰了碰那個疼痛的小區塊,疑惑地想著大概是躺下的時候撞到了。
他爬起身乖乖吃了御飯糰,看著藥沈默了一會,在胸前合掌祈禱,顫顫巍巍地拿起藥和水杯。
悠爾出來的時候,晚夏正皺著眉頭含著巧克力,該吃的藥已經空了。
他慢慢晃了過去,跟晚夏保持了點距離,問道:「......你剛醒嗎?」
晚夏搖搖頭,眉頭還是皺著,「唔唔嗯,我八點醒的。」
「......」悠爾看了一眼鐘,這都九點了,他吃藥究竟是花了多少時間?
「量過體溫了嗎?」
「還沒,但應該還沒......退燒,我感覺還是挺暈的,也很熱,畢竟藥剛剛才吃,應該明天就好了。」晚夏又拆開一塊巧克力,丟進了嘴裡,甜味在味蕾裡散開,讓晚夏心尖也跟著化進了糖。
他彎著眼睛,對著悠爾柔軟的一笑,在身體不適下襯出些微的易碎感,虛弱中帶有深沉的深情。
「謝謝啊。」晚夏此時又露出了類似於往常的笑容,但語氣還是無力,「是因為我生病了對吧,你人真好......」
悠爾先前還帶有一點尷尬和煩躁,一下就被這個眼神和語氣澆熄了。
算了,他剛剛睡著也不是故意的。況且自己抽回手之前還使用了暴力,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臉頰,搞不好還是自己太過分了。
悠爾問道:「有哪裡還不舒服嗎?」
晚夏閉上眼感受了一下,回:「嗯......跟睡前差不多,但有好一點點。」
「有......哪裡會痛,之類的嗎?」悠爾謹慎的編輯措辭,說著話有點心虛。
晚夏困惑,朦朧狀態讓他沒發覺悠爾不太尋常的舉動,認真想了想,答道:「身體有點刺痛......應該是發燒的關係,沒什麼大事。」
悠爾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
「吃了藥應該會想睡,你要不要回房間去?」要是晚夏在沙發上又睡著了,自己也不可能搬著他走。
也不是搬不動,就是擅自進別人房間不好。
再來就是,他現在對要去碰睡著的晚夏這件事有點抗拒,還有點緊張。
「我現在還不睏......」晚夏勾起眼眸,朝悠爾眨眨眼睛,「你陪我聊一下天說不定就睏了。」
「我什麼都不做,你等一下也會睏。」悠爾嘴上駁斥了兩句,想到晚夏現在是病人,再想到他的右臉,還是妥協了。
晚夏看著悠爾坐下,把臉埋進手臂和膝蓋後面偷偷笑著。
撒嬌好像有用哎,感冒萬歲。
「哦,對了,上次《懾服》的筆記我放到網路上了,迴響挺熱烈的,不愧是悠爾老師親自整理的。」晚夏拿了手機點開遊戲板的頁面,亮給悠爾看,「連我在社團都聽到有人在討論,我忍住不說演得好辛苦哦。」
悠爾腦內沒有討論量多寡的基準點,但這是晚夏的熟悉領域,他說是,那應該就是了。
晚夏聲音小小的,但語氣和表情又透露著驕傲,「你真厲害,真的。」
悠爾頓了一下,「......謝謝?」
「幹嘛謝我,是你自己厲害的。」晚夏又拆了一塊巧克力含進嘴,幸福地瞇起眼。
「得到稱讚不用感謝對方嗎?」悠爾從小得到的教育總是這般教導他,實質至今已經形成了他性格的一部分。
這麼回覆也不完全出於客氣,更是自然而然,出自脊髓的認真本心。
也不知道這段話哪裡有笑點,晚夏聽了又是一陣笑,「嗯,要感謝,這樣很好啊......之前就想說了,你家教超好的。」
晚夏睡意貌似上來了,話都開始含糊不清,悠爾站起身來,「睏了吧,那我走了?」
晚夏遺憾,但沒挽留,「哦。」
他在沙發上又懶散地癱了幾秒,才慢吞吞地動身往臥室去。
悠爾看著他的背影,等到門關上了才回到自己房間。
入睡時間太早,晚夏凌晨五點就醒了。
過早的時間並不影響他清明的大腦,發燒時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他顫了顫,拿出手機。
[summer later]:.........
[瑕不]:不是,你這又是什麼鬼時間。
[瑕不]:哎不對啊你不是發燒,腦子燒壞了?
[summer later]:沒有,我只是想說一下,感冒真好,發燒真好。
[瑕不]:我原本以為我要先當心得去監獄探望你,看來應該是醫院。
琰余的諷刺並不影響晚夏被暗戀對象關愛照顧的快樂,睡前吃的藥已經起了效果,高燒已經退去,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又瞧了一眼床頭櫃上的巧克力盒,拿來手裡把玩。
週四下午六點是遊戲研究社的固定活動日,晚夏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戴著口罩神采奕奕上了一天的課,到了社辦還是精神,沒半點昨天病倒的虛弱模樣,歡快的跟社員們打招呼。
「咦夏哥你來了,還以為你今天感冒不來了。」一位同屆的數學系同學抬起頭來,手裡拿著一把搖桿,「正好,你看看我這關的speedrun破自己紀錄了!整整0.03秒!」
這個社團有一個持續多屆的小傳統,誰遊戲技術好誰就是哥和姐,而夏哥剛入社沒多久就獲得了這個光榮稱號。
這個稱呼並不是強迫性,但大多人覺得好玩,有時候叫的人樂不可支,被叫的人反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琰余靠在一張椅背上面,正滑著手機,「哎晚夏,Line了個東西給你你看一下。」
「喔。」晚夏放下包,翻著了一下口袋,沒找到,又搜索了下背包,無果。
「啊?我手機去哪了?」晚夏懊惱地揉揉頭髮,想著可能是丟在教室忘記拿走了,「我回教室一趟啊等等,去找我手機。」
琰余死魚眼嘲諷一句,「這都能掉手機。」
教室門已經關了,晚夏去系辦問失物招領,沒發現他的手機,於是跟系助理借了教室的鑰匙;繞了教室一整圈,地板桌子椅子都看了一遍,還是哪裡都沒影。
晚夏困擾地還了鑰匙,決定按原路走一遍看是不是掉地上了。
只不過,他回了社辦看到的景象更難以理解。
「不是,你練過?還是這是學霸的buff?」其中一個社員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面前的螢幕左邊寫著「You win!」,另一邊則是「You lose...」。
坐在他旁邊的,是同樣非常困擾的悠爾。
「......我能走了嗎?」悠爾一臉冷漠,但悠爾觀察家晚夏感覺得出他很窘迫。
「等一下!我也要挑戰!我不信!」一個社員躍躍欲試,被一個學姐按住了,「你們別鬧了,剛剛說好最後一場,你們欺負新手像話嗎?」
「我就是不信他是新手啊!」
晚夏大腦跑圈圈,進了門,結結巴巴地開口,「呃......呃,不、不是,什麼狀況?悠、悠爾你怎麼在這?」
悠爾回過頭,首次如此慶幸看見晚夏,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交到他手上,「你的,掉在教室地板上。」
晚夏捧著他尋尋覓覓的手機,呆愣地看著悠爾,看悠爾準備要走,想出聲喊他,但有其他人搶先了一步。
「等一下等一下悠哥!再來一場!」剛才敗北的社員扔下了搖桿,三步併兩步搭住了悠爾的肩膀,晚夏一個眼尖把人手撥開了。
「哎不要動手動腳,還有你們叫人家哥幹嘛?」晚夏把社員推遠了點,橫在兩人中間。
「我剛剛輸了當然要叫哥,夏哥你別擋著我。」他從晚夏的手臂邊探頭探腦,晚夏也跟著他移動的方向把身後的人擋得嚴實。
「他不是社員,別為難別人。」晚夏挑起眉,偷偷瞥了一眼悠爾,「而且為什麼就玩起來了?」
琰余剛才一路看戲,身為在場唯一知道一條單戀箭頭的人,坐壁上觀非常雅緻,翹著腳跟晚夏解釋來龍去脈。
「他剛剛撿了你的手機過來,發現你不在,覺得手機這種東西親自給你比較好,就等了一下,然後被你前面幾個笨蛋逮住玩了一場,結果把他們無情碾壓......」他說到一半被當事笨蛋打斷,「不是碾壓!對面也殘血了!」
琰余捏了捏鼻樑,繼續說,「總之就是他拿手機來給你,結果不小心收了幾個小弟。」
悠爾小聲反駁,「我沒有收小弟......」
晚夏收起瞪眼,彎著眼笑回過頭應他,「嗯你沒有,謝謝你幫我拿手機,你沒事可以走了啊,我收拾一下這群人。」
幾個人愣愣看著晚夏表演的變臉,而悠爾渾然不覺,點了一下頭就離開了遊戲研究社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