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煙火
今年最後一天,悠爾的行程依舊別無二致,晚夏中午搭車出了門後,整間房格外安靜,只有細微的翻頁和寫字聲。
樓下街道有小孩子在相互追逐,傳來嘻笑的鬧聲,黃昏灑在窗台邊,很快又籠罩在夜晚的深藍色薄紗中,時鐘的短針靜靜繞圈走,指在數字十上。
雖然冷了很多,但悠爾覺得現在的氛圍很像晚夏搬過來之前,寧靜無聲,萬籟俱寂。
不同的是,一到休息時間,他就會不自覺開始想晚夏現在在做什麼,可能去飯店的某樓玩了,他好像很期待遊戲廳的設施,也可能跑去逛禮品店了,他房間裡一堆這樣買來的小東西。
悠爾往椅背上一靠,怕自己受分心影響沒辦法專注,果斷決定傳訊息打探一下。
[悠爾]:那邊好玩嗎?
[summer later]:好玩啊!我拍很多照片,回去給你看看!
[summer later]:突然傳賴,是想我了嗎?
[summer later]:(狗狗害羞貼圖)
[summer later]:反正我是很想你。
[悠爾]:你不是說很好玩嗎?
[summer later]:那好玩是好玩,但想你還是想你呀,我們明年一起過好不好?
[悠爾]:好。
[悠爾]:我也很想你。
[summer later]:那不然倒數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悠爾]:你朋友呢?
[summer later]:啊,確實他們應該會很吵。
[summer later]:除了琰余認識你,其他人好像對你很好奇,但你不用理他們。
[悠爾]:我要打招呼嗎?我準備一下。
[summer later]:這麼正式啊?
[悠爾]:好歹是你的朋友。
[summer later]:不用這麼嚴肅啦,你太正式他們可能還不習慣。
[summer later]:輕鬆就好,那我提前十分鐘打給你囉?
[悠爾]:好。
[summer later]:話說你是不是一直看書看到現在?要休息耶。
[悠爾]:就是休息了才來找你。
[summer later]:我是你的避風港嗎(害羞表符)
[悠爾]:嗯。
[悠爾]:我要繼續學了,你繼續玩吧。
[summer later]:晚點見(愛心)
悠爾放下手機時才注意到,他的嘴角一直是上揚的,明明沒人在看,卻暗暗不好意思。
戀愛是一種很神奇的狀態,你知道你對他有特別的喜歡,但每天都能從瑣碎的細節裡撥下不同顏色的糖塊,嚐起來是千模百樣的甜,細緻到心坎裡。
吃糖可以補充能量,恢復大腦破損的機能,悠爾效率提升不少,在約好的時間到來前闔上了筆記本,披著毯子盤腿坐在床上,撈過靜靜趴在床上的仙草,給晚夏傳了一個貼圖過去。
「晚安吶悠爾,睏嗎?」
悠爾聲音淡淡的,但還算有精神,「還好。」
「冷不冷?」
「我披著毯子。」悠爾輕輕笑了,「你怎麼擔心這麼多東西。」
「誰讓你是我男——哎你們急什麼!還沒到你們出場給我坐好,琰余你怎麼不拉住他們?啊?什麼叫你管不住?」
悠爾聽見對面有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倒數完後齊聲喊了一句:「嫂子好——」
悠爾:「?」
為什麼晚夏的朋友這麼熱衷叫他嫂子?
悠爾看不見對面有點不放心,問:「你們那邊還好嗎?」
「沒事,那我開個擴音,比較方便說話,要是你覺得吵我立刻把他們鎖在陽台。」
他一個朋友忿忿不平,「晚夏你見色忘友!」
「不會的,我不覺得吵啊。」幼兒園小朋友玩鬧的時候比這個還大聲,悠爾都能接受了。
「你看!你男朋友對我們多好!」
晚夏拒絕這種錯誤認知的出現,立刻指正,「那是他人好!而且他才對我最好!」
對面一群幼稚大學生在哇哇叫,不知道誰在慫恿開視訊,表示想看晚夏嘴裡的超好看男朋友到底是有多好看。
「開什麼視訊?不是給你們看過舞台截圖了?」
「那影片超模糊的好不好?」
「對咩,誰看得清楚?」
悠爾呆呆問道:「要開嗎?」
「你看你男朋友答應了!」
晚夏哭笑不得,對悠爾說:「你想開的話那就開吧。」
幾小時不見,悠爾想看晚夏的臉,問:「那你那邊也開嗎?」
晚夏樂了,「想我啊?我馬上開。」
他朋友嫌他自作多情,「戀愛腦真可怕。」
其實晚夏猜的沒錯,但悠爾又羞於在一群人面前承認,默默閉上嘴不說話。
一開鏡頭,對面先前的浮誇反而沒了,摀著嘴結結巴巴,「這、這什麼超高品質的臉?你是模特?」
「我不是模特。」悠爾很正經地糾錯。
晚夏不知道在驕傲什麼,攤開一隻手掌展示在手機螢幕前,「是不是超好看?我男朋友。」
悠爾下巴陷在抱枕裡,彎著眼睛笑,「你自己不是也很好看嗎?」
飯店組其中一位豎起手掌遮在嘴邊,但音量完全沒在控制,故意說給所有人聽,「哎你不覺得那邊有隱形的牆嗎?」
接話的人很是配合,「而且好像還飄過來這什麼......哦是粉紅泡泡。」
「好亮,好亮啊,我的眼睛。」
「是誰,是誰喊了巴魯斯?」
晚夏一臉關愛地看著一群損友,已經提不起力氣吐槽了,跟悠爾嘟囔,「他們很煩吧。」
「很有趣啊。」邊沐和柳未沫有時也會那樣,悠爾自己性格使然摻和不進去,但在旁邊聽著也算一類參與方式,三個人都習慣了,「是你們感情好才可以這樣玩。」
「你對他們太好啦,他們要得寸進尺了。」
「晚夏你是不是嫉妒?」
「你們是不是欠揍?」
琰余在旁邊當了很久的安靜美男子,中斷了眾人,出聲提醒,「準備要倒數了各位。」
飯店附近有個表演舞台,他們選好的位置能看見施放的煙火,還不用出去人擠人,也是他們提前這麼久預定的理由,不然肯定搶不到。
晚夏拿著手機對向陽台外,「悠爾,我給你直播煙火!」
「我要出去外面看!」幾個人拉開了陽台的玻璃門,魚貫一樣湧到平台上,琰余也被迫拉了過去。
悠爾有點緊張,「我差點忘了,你要小心灰塵,沒關係嗎?」
晚夏側過螢幕,讓自己出現在悠爾的視野裡,「來的時候戴了口罩,也跟房務人員說過,他們提前處理過了,沒什麼問題。」
悠爾安下心來,但又有點憂慮,「確定真的沒關係吧?」
「真的真的。」晚夏止不住發笑,「剛剛還說我,你不也擔心很多東西。」
舞台方向傳來主持人的聲音,從六十秒開始倒數,觀眾和陽台上的人聲音混合在一起,或近或遠層層疊出歡鬧的氣氛。
悠爾也跟著在心裡倒數,這還是他第一次數著秒跨過一年;長大之後他沒了這些儀式感,一方面是因為天冷想早睡,一方面對慶祝地球繞著太陽公轉一周沒興趣;對於煙火的感想,也不過是金屬粉末產生的化學反應。
小時候還尚存嚮往的時候,也總是醒不到十二點,在沙發上睡著後被家人抱著送回房間,早上睡起來還懵著煙火去哪裡了。
「10、9、8......」
晚夏在電話那頭輕輕倒數著,悠爾看了一眼書桌上放著的電子鐘,通話多少有點誤差,悠爾選擇跟著晚夏的速率走。
「3、」
最後的三秒,他將內心的數字唸出聲。
「2、1......」
他們倒數的聲音逐漸合拍。
「新年快樂。」
他幾乎是和晚夏同時說出口,而後又默契地一起笑了,雖然相隔兩地,但一起看著同一片天空,同一場綻放的煙火。
悠爾第一次看煙火的實時直播,雖然聲光效果搭配起來很漂亮,但興致也並無多高。
「晚夏。」他抱著毯子和仙草躺進棉被裡,受睏意驅使聲音逐漸軟化,「把鏡頭轉到你那邊。」
晚夏聽話照做,畫面裡映出了他被房間暖光照亮的臉,眼裡點光,像是裡面也潛藏了煙火。
「不看煙火啦?」
「嗯,看你。」
晚夏搖晃著隱形的狗尾巴,開心了好一陣,隨後尾巴慢慢停擺。他不想讓任何人聽見,用氣音說了一句,「想抱抱你了。」
悠爾這邊沒有怕誰聽見的煩惱,外放的聲音聽得很清楚,跟著晚夏壓低聲音,給予回覆,「我也是。」
他們在熱鬧的中心點悄悄偷了短暫的靜謐,在那只有他們兩個,如升上天空的煙火一般轉瞬即逝,但欣賞過的人永遠記得。
「我明天就回去了。」
「那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