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

      悠爾開門進屋，鞋都沒來得及脫就撞進了一個懷裡，這感覺之熟悉，悠爾瞬間想起之前去邊沐家被他家邊牧熱情歡迎的場面。

 

      「歡迎回來，你看我們客廳打掃得超乾淨，一塵不染，還有枕頭我都擺整齊了。」

 

      悠爾腦袋還在自動轉換——我在家很乖沒有上跳下竄弄亂客廳，也沒有亂咬家具。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晚夏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怎麼了？笑什麼呢。」

 

      「沒有，覺得你像一隻大狗。」說著，在對方的腦袋上按了一下，「放手，讓我去洗澡。」

 

      「不准我養貓只准你養狗。」晚夏為了表示抗議，硬是沒放開，「你好雙標。」

 

      「那我收回。」悠爾被髮絲蹭得有些癢，往旁邊躲了躲，「我覺得你不像狗。」

 

      晚夏這也不滿意，「怎麼可以，收不回來了。你難道不覺得我可愛嗎？」

 

      悠爾是很無奈，但卻也覺得可愛，「覺得。」語畢，在他臉上用唇輕輕一貼，「所以我能去洗澡了嗎？」

 

      晚夏還是很好哄，其中也有過去幾個月期望太低的影響，給一點甜頭他就能屯糧度過冬天，在春天花開時建一間甜點店，專門賣給蜜蜂蝴蝶。

 

      反正只要是悠爾給的，通通糖分超標。

 

      「晚夏，能不能幫我看個故事？」洗過澡之後，悠爾從房間裡帶出幾本筆記，其中一本的封面上有悠爾整齊的筆跡，寫著故事二字。

 

      「故事？什麼的故事？」晚夏伸手把本子接過來，裡面寫滿了紀錄和分析，延伸出了幾個不同版本的故事，看起來持續寫了一段時間。

 

      「我想寫一個故事拿給小朋友們聽，也跟園長提過了，雖然她說如果太忙也不用勉強，但我還是很想嘗試看看。」悠爾手裡還有幾本條紋筆記，抱著在沙發坐下，靠在晚夏的旁邊，那人順勢就貼上來，肩膀和肩膀、手臂貼手臂，嚴絲合縫。

 

      「不過自己埋著寫，看久了有點不確定寫得如何，會不會不通順、太複雜，說到底還是要唸給小孩子聽的。」

 

      晚夏很有興趣的翻著，抽空抬眼一問：「嗯？我是小朋友代表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讓你也看一下，給我一點意見什麼的。」

 

      故事的主角是兩個糖果，一個是橘子口味的棒棒糖，另一個是圓球狀的粉色棉花糖。故事核心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糖果相遇在糖果森林裡，結果意外雙雙迷路，於是倚靠著各自的優點，互相協助和對方一起離開森林。

 

      晚夏讀過大綱，瞟了一眼悠爾，笑著問道：「你這個是，夾帶私貨嗎？」

 

      悠爾耳尖再次暴露主人的心思，「我寫的時候總不自覺想到這個......而且跟我原本想寫的東西也能對得上。」

 

      他試探問道：「......不好嗎？」

 

      「怎麼會不好？」晚夏再接著往下看，「嗯，我覺得台詞很接近面向小孩的口吻，而且糖果啊冒險啊，小朋友也喜歡。不過只有文字沒有圖畫的話有點可惜，沒有吸引視線的東西。」

 

      「還是我來畫個畫？你作文我做圖，這樣合作剛剛好，而且之前園長也說要我們合作嘛？」晚夏仰起腦袋，枕在悠爾的頸窩邊，亮著一雙期待的眼睛。

 

      悠爾捏了捏晚夏的臉，「你不用搬園長出來，我也不會拒絕你的。」

 

      「啊？哦......習慣了。」拐人拐習慣了。

 

      「但是，你不是很忙？還要抽時間畫圖是不是太累了？」表演課的發表就在這個月，悠爾沒有選修這堂課，不太清楚現在進度到了哪裡，只知道那邊出名的忙碌。

 

      「前一陣確實很忙，但最近挺順利的，我負責的道具也差不多完成了，只剩下演員那邊要進行排練，基本沒什麼大問題。」

 

      「我以前學過一陣子的畫，每幕劇情都畫確實太多了，我就畫幾張主要場景的背景，然後在小紙片上畫主角，後面黏著棍子讓他們能在背景上移動。」

 

      晚夏伸著手比劃，給悠爾示意，「嗯——這樣應該還行，怎麼樣？」

 

      悠爾點點腦袋，「嗯，那就麻煩——」

 

      晚夏突然起身，抬手摀住了人家的嘴，故作嚴肅的說：「都說了不准客套，我們在同一個地方幫忙也不是同事，我是你男朋友，沒有忘記吧？」

 

      悠爾拉開了他的手，「沒有忘......」他眼球轉了半圈，思索一番改了個口，「那，謝謝？」

 

      「謝誰？」

 

      「謝你。」

 

      「我是你的誰？」

 

      「......」悠爾乾巴巴的張著嘴，一閉一合了幾輪，配合回應，「謝謝我男朋友。」

 

      「不客氣。」晚夏心滿意足，抱著悠爾又開始貼貼，悠爾剛說了好聽話現在還挺羞恥，選擇問問題轉移注意力，「你以前學過畫？」

 

      「嗯，但其實也才學了一年多，而且是國中的時候了，最近我做手工還比較多。但基礎應該還在吧，需要復健一下就是了。」

 

      悠爾發現晚夏會的東西很多，手工、繪畫，之前在幼兒園還看過他用現場的鋼琴彈了首簡單的曲子，手法不像是隨便按按。

 

      「那些東西啊？嗯，基本上都是小時候學過的......嗯？我怎麼學過這麼多東西？因為我父母工作很忙，原本是想讓我去安親班，但我覺得那些學校都學過了很無聊，不想再學一次，就跟他們說我想改才藝班。每個一開始都玩得很開心，不過興趣耗盡就換下一個了。學得是挺多，但也都不是很精，少數幾個到現在還在做吧，手工之類的。」

 

      悠爾聽著，想像出一個活潑好動的縮小版晚夏。他小時候，應該也是像現在一樣又皮又可愛吧。

 

      只不過他再琢磨一次這段話，又想到小晚夏是不是看起來開心，還是會覺得寂寞的？

 

      他的父母小時候也很忙，雖然有一個大八歲的哥哥可以陪他玩，但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寂寞，尤其是看到其他小朋友被父母親放學接回家的時候。

 

      他心口開始糾結，對小孩子的關愛連回憶也一併接收，「那你......小時候會不會寂寞？」

 

      晚夏疑惑，「啊？怎麼突然問這個。」

 

      「回家的時候不能見到父母，也沒辦法先回家，還要去一個不太熟悉的地方......會不會覺得寂寞？」

 

      悠爾垂下視線，神情認真閃爍著光，瀏海隨著引力在額前飄著，輕輕搖曳。晚夏一瞬間恍惚，對突然的關心感覺又暖又不知所措，出於習慣和反射露出一個笑，回覆：「不會啦，小晚夏很喜歡亂跑去不一樣的地方玩啊，很開心的，有得玩還可以交朋友。」

 

      悠爾直盯著他，不說話。

 

      「好嘛，一點點而已，放到現在已經完全沒事了，沒有你想像的可憐。玩得很開心也是真的，沒騙你。」

 

      悠爾伸手揉揉晚夏的頭髮，晚夏忍不住笑起來，「安慰我嗎？悠爾哥哥人怎麼這麼好？」說著一手覆上悠爾的手背，「來來來，再多摸幾下。」

 

      悠爾也跟著他勾勾嘴角。

 

      晚夏把臉埋進悠爾的胸前，很柔軟，還飄有淡淡的沐浴乳香氣，說話時聲音悶悶的，「真的很好，我之前受傷和感冒也處處照顧我，還會關心我曬棉被會不會過敏，悠爾哥哥是把我當小朋友照顧嗎？」

 

      悠爾蓋在晚夏頭頂的手一頓，自己思考了起來。他喜歡小朋友，照顧小朋友是出於他的包容和友善。

 

      但晚夏是不太一樣的。

 

      「不是。」

 

      晚夏聞言抬高了眼眸。

 

      「不是把你當小孩照顧，是我......」

 

      悠爾眉眼柔和，雙瞳被日光燈管照耀出透白的亮光，將他修長的睫毛和雪白膚色一同點亮，右眼角下的那點黑色淚痣還是引人注目，溫柔似水，像薄冰被暖融。他很輕、很溫柔的笑著。

 

      「是我對你有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