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老婆
12月分明由寒冷籠罩大地,即使室內也冷到指尖泛白,悠爾卻熱得不像話,像泡在桑拿房裡,露在睡衣袖子外的指尖也染上淡淡的粉色。
「我......我要去看書了。」悠爾從晚夏的懷裡掙脫出逃,遮擋著紅透的半張臉回到房間;晚夏捧著臉笑,看著男朋友害羞到落荒而逃的背影。
未免太可愛。
悠爾背靠上關閉的房門,搓揉著發熱發燙的臉蛋,回想著客廳裡他稱得上是脫序衝動的行為,扶住額頭滑坐到地板上。
他的指腹貼上泯直的薄唇,羞恥心戰勝了勝負欲,但又有點嫌不足的欲罷不能,闔上雙眼,決定再去做一套歷屆試題壓下這股邪念。
悠爾泡在知識的海洋裡,在題目的薰陶下逐漸冷靜,紅得發亮的臉頰也被涼冷空氣拂過降溫。冷靜下來之後,聽著外面細小的生活音,他才很慢的反應過來,他們現在真的交往了,他多了一個男朋友。
這幾天好像過去得很快,又彷彿經歷了更長的時間,實感現在才回填進內心,不可思議像一場幻夢,心跳聲卻也真實得無以復加。
中午,晚夏準時來敲門。
悠爾把門打開,剛踏出去半步便被拉進懷裡,晚夏抱著男朋友問:「要不要去吃飯?」
悠爾看他,「你是吃飯報時機嗎?」
「誰叫你都不好好吃飯。」晚夏充滿怨念的瞇起雙眼,「尤其是考試那陣子,你是不是有一餐沒一餐的?我盯很久了,怕你弄垮身體,但又找不到理由給你餵飯。現在我是你男朋友了,我有非常正當的理由,我絕對監督你好好吃飯。」
悠爾愣愣,心裡想著他是怎麼知道的,我有表現得很明顯嗎,嘴上倔強反駁,「我平常吃飯挺規律的......」
晚夏敏銳抓到了漏洞,「所以你承認你忙起來就不吃飯?」
悠爾平時就寢和用餐時間總有一套標準,但他的自律向來只是尋求穩定性,再從穩定裡得來安心感。一旦有其他更要緊的事項出現,他就會將注意力集中於第一要務,其他次要事務相較之下得不到重視,大腦也不會給它們分神,只追求最低限度。
他面對睡眠倒重視一點,比以往晚睡一小時就是極限;但食慾就沒那麼高漲了,有時候太專注忘了時間,還會自作主張跳過一餐。
要不是平時作風省電,倒下也不奇怪。
悠爾自知理虧,閉上嘴沒再進行反駁;晚夏也不是真要對人家發火,親他一口緩解氣氛,彎著眼睛笑。
在一起的第一天常有小小的悸動,但也普通且平淡,吃飯、看書、生活,好似平平無奇,日常裡卻穿插著熟悉卻也新鮮的身影。
存在是一樣的,但身分不同了。
「悠爾,我們在學校還要當死對頭嗎?」晚夏剛在房間趕工完表演課的道具,賴在坐著看書的悠爾身上不走。
「繼續當也沒關係不是嗎?」悠爾喬了一個舒服點的位置,「要是大家知道我們的事,又要掀起討論,又要被關注了。」
悠爾一想到這裡就萎靡了下去,「保持現狀不也可以?」
晚夏也跟著萎靡下去,趴在人家肩頭嘟囔著嘴,「可是......」
他說到一半在這停緩,悠爾微睜著眼,朝晚夏看,「可是什麼?」
晚夏一臉凝重,認真捧起悠爾的臉,「可是,我想秀恩愛怎麼辦。」
悠爾的書在晚夏的頭上一敲,無言中帶有幾分我剛剛在認真什麼的後悔,又捏著書在他臉上輕拍,很有節奏,拍一下說一句話,「不怎麼辦,這種事在熟人之間說不就好了,有必要全校都知道嗎?」
晚夏握住了悠爾不停拿書拍打他的手,「哎,那可以在朋友之間公開囉?」
又繞回這個話題了,難不成他是故意的?
悠爾把被制止的手抽回來,翻回先前看到一半的頁面,「反正遲早要說。」
當晚。
「晚安啊。」晚夏今天一整天都很黏,只要一看到人必定上來貼一會,「明天見。」
悠爾對晚夏接觸的習慣進展良好,哪怕討厭的事他都能習慣,更何況......他是挺喜歡的。
「晚安。」剛洗過澡,晚夏身上還暖呼呼的,悠爾夏天怕熱,冬天怕冷,忍不住再溫存了會。
晚夏是受不了悠爾這樣撒嬌的,內心的煙火炸開了花,摟著人不肯放;悠爾想分開時又黏更緊,無奈。
「明天早上有課,我還要幫你買早餐,你不讓我去睡我有可能會賴床,時間會來不及。」悠爾試圖跟他講道理,「而且冬天冷,從被窩出來本來就需要意志力,這時候充足的睡眠更是重......」
晚夏摀住了悠爾說教的嘴,壓停了他正經八百的論詞,隨後笑笑地把人放開,「好啦,這次真的晚安。」
悠爾剛轉身,身邊的人一個箭步湊上來,攬過肩膀,在淚痣上又偷了一個吻。
彷彿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晚夏調皮又得意的翹起尾巴,帶有熱氣的氣息灑在耳邊,悄悄留下一句只剩氣音的晚安,距離很近,愉悅的音節直鑽心尖。不等對方反應,跨著步伐就溜回自己房間。
悠爾站在原地呆愣,抬起冰涼的指尖摸上耳朵,很熱,很癢。
......看來也不是完全習慣了,對心臟還是很不好的。
明早的課是早八,如果沒有要緊事,悠爾就是個起床困難戶,但到了該早起的時候,還是能為了緊急情況從被窩裡鑽出來。
緊急情況,比如上課絕對不能遲到,比如他今天要幫男朋友買早餐。
在住處悠悠閒閒慢慢吃肯定來不及,悠爾以往基本選擇不吃,但以後應該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晚夏接到了一個塑膠袋,裡面裝著來自男朋友的愛心早餐,但男朋友本人前腳剛交貨,後腳就打了個招呼直接出門,時間掐得剛好,穩定前進能在上課前十分鐘到達教室。
晚夏手裡拿著熱呼呼的早餐,心裡是涼颼颼的委屈,這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兩人在學校裡不能密切交流,於是這份委屈就移轉到了手機上面。
[summer later]:(狗狗哭哭貼圖)
[summer later]:不能一起吃早餐嗎!不能和男朋友吃早餐的早餐有什麼意義(´;ω;`)
悠爾在教室坐定,才看見晚夏十分鐘前發來的訊息,謹慎但看起來做賊心虛的環顧四周,縮著肩膀,低下頭打起字。
[悠爾]:那怎麼來得及?
[悠爾]:你不要遲到了。
[悠爾]:還有不可以坐我旁邊。
晚夏好不容易等來回覆,沒有得到安慰,反倒是得到你已被剝奪坐在男朋友隔壁一起上課的權利的警告,淒涼了一整路,在教室後面委屈且乖巧的坐下。
[summer later]:你好無情哦(哭泣表符)
[summer later]:(哭泣表符)x3
[悠爾]:沒辦法......
[悠爾]:你在旁邊我專心不了。
晚夏的無精打采瞬間消失,是一隻很好哄的快樂大狗狗。
[summer later]:哦那確實沒辦法。
[summer later]:欸嘿嘿嘿╰(*´︶`*)╯♡
悠爾反覆看著聊天室裡各種奇形怪狀但又挺可愛的臉,趁上課前緊急搜尋了一下,得出結論這是一個叫顏文字的東西,可以讓沒有情緒的文字看上去更有感情,以免被誤會。
以前被晚夏說氣氛破壞者,今天又被說無情,是不是適時用一下顏文字,或是態度親切一點,看起來比較有親和力?
課上到一半,悠爾回過頭從包裡拿個東西,一下就注意到晚夏笑盈盈的視線。悠爾瞇起眼睛瞪了回去,警告他好好上課。
晚夏笑意更深了,拿起筆立刻開始在教科書上寫寫畫畫,也不知道寫了什麼,但看起來很認真。
悠爾回來聽了一會課,在教授背過身寫板書時很快的往後瞄一眼,低下頭,輕輕笑了一下。
[summer later]:悠爾悠爾悠爾!
[summer later]:中午一起吃飯嗎!
[悠爾]:待在食堂隔十個座位的一起吃飯?
[summer later]:我不要!
[summer later]:等等我想到了,你先去食堂找個座位坐下吃飯,隔壁幫我留一個位置,剩下看我表演!
晚夏所謂的表演,就是故意拖時間到食堂幾乎客滿,再演一齣「啊太晚來了沒其他位置了雖然旁邊是悠爾但加減坐一下」的浮誇戲碼。
明明也沒發生什麼,但坐在附近的人壓力莫名的大,加快了進食提高了翻桌率。
「怎麼樣?」晚夏趁彎身放餐盤時悄悄話了一句,語氣頗為得意。
悠爾一陣沈默,把「你不會每天都要這樣吧太顯眼了」吞回肚子裡。
「......還行,但別太常用。」
看晚夏一臉受到莫大鼓勵的模樣,悠爾在想他這樣會不會親切過頭,又被反向誤會了。
下午五點十分,最後一堂課鐘響,悠爾在座位上慢條斯理地整理筆記。教室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小群人從走廊另一側過來,停在了教室外面。其中一個悠爾有點印象的人靠在窗戶邊框上,跟晚夏打了個招呼。
「喲夏哥!」
聽見這個稱呼,悠爾想起這個人是和晚夏同一個社團的。上一次他過去送手機,發現晚夏不在就乾脆在旁邊等,盯著沒見過的對戰遊戲觀察,結果被拉去玩了幾場。大概是第一次接觸遊戲就玩了難度偏高的《懾服》,也或許是他積年累月的學習能力成就了一點天賦,再加上社團成員面對新手多少自帶的憐憫和放水,讓他被迫成哥,想起來就有點鬱悶。
「夏哥——我們能不能去你家玩啊?今天社長不給鑰匙我們好閒。」
晚夏慵懶地往椅背上一靠,「還不是你們上禮拜忘記關燈又沒拿走垃圾,活該。」
「我們知道錯了真的,深刻反省過了!你家不是有大電視嗎?拜託啦——」
晚夏擺擺手,「不行,我室友潔癖又怕生,像隻貓一樣你懂嗎?一群人來成何體統。」
像貓一樣的怕生室友筆尖一頓:......
他還繼續說:「而且你們肯定會帶零食來吃是吧?要是弄髒被罵的是我哎!我可不敢忤逆他。」
社團同學忍不住被他浮誇的說法逗笑,跟著開了一句玩笑,「什麼啊管這麼嚴還這麼聽話,他是你室友還是你老婆?」
被迫變成老婆的像貓的怕生室友:......
沒事,悠爾,不要生氣,會暴露。
[悠爾]:你們想一起玩無所謂,別靠近我房間,客廳打掃乾淨就隨意,我去圖書館。
[悠爾]:我八點前回去。
晚夏拿出手機瞥了眼訊息,不動聲色再看向不遠處毛茸茸的後腦勺,低頭笑了一下。
[summer later]:遵命!
晚夏回了訊息,微不可察地偷偷一笑,把手機收回口袋,扶著桌子站起身,背包拎上肩膀,朝著社團的朋友們說道。
「算你們幸運,我剛想起來我室友今天晚點回來,我們就玩到八點前啊,還要留時間把東西收拾乾淨,晚夏教官檢查環境很嚴格的,你各位皮繃緊一點。」
「是的教官!」
一群人鬧鬧熱熱高高興興地走了,教室的一角回歸寧靜。五分鐘後,悠爾闔上了筆記本,順便收到了晚夏的訊息。
[summer later]:你晚餐吃什麼?
[summer later]:禁止隨便解決。
他不是前腳剛離開?邊走路邊傳訊息?
[悠爾]:你不要邊走邊看手機。
[summer later]:我沒有,我在小七前面等他們買東西,你不要轉移話題。
[悠爾]:我會在附近吃。
[summer later]:那你拍照給我看!
[悠爾]:你好麻煩。
[summer later]:說什麼呢?也不知道是哪隻貓不好好吃飯還胃痛?
[悠爾]:我不是貓。
[summer later]:好你不是,那不知道是哪隻悠爾同學不好好吃飯還胃痛?
[悠爾]:......我不是這個意思。
[summer later]:嗯?你也挺麻煩的,不能叫貓又不能叫名字,難道——
[summer later]:真的想當我老婆?
砰。
悠爾可憐的手機砸在了桌面上。所幸高度不高這次並無受損,只是短暫吸引了幾道還在教室的同學的視線。但他們不過關注了下聲響來源,很快就專注回自己的事上。
悠爾默默抬手,摀住自己紅透的耳朵。
[悠爾]:閉嘴!
惱羞到甚至用了驚嘆號!
[summer later]:好我閉嘴,別忘記吃飯拍照哦。
晚夏捧著手機,忍不住想像悠爾現在發紅的臉蛋和嗔怪的表情,心情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