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故事會
表演課的發表在聖誕節，距離發表日還剩下兩個星期，道具組的任務基本已經完成，晚夏從無數個禮拜的忙碌地獄功成身退，利用空下來的時間畫糖果故事的插圖。
他不限定他使用的媒材，水彩鋪底，麥克筆塗出鮮豔的背景物件，色鉛筆勾勒細節；紙膠帶、剪紙、摺紙等等全都結合起來運用，將紙張貼在珍珠板上，避免表面的重量把作品壓塌，也方便唸故事時可以立起板子秀給小朋友們看。
隨性灑脫，不受規則拘束。晚夏喜歡在夜晚時作業，熬了幾天，在星星月亮的陪同下，背景和兩個糖果在禮拜四的晚上正好完成，晚夏還帶著成品展示給悠爾看。睏是有點睏，但成功得到了誇誇，讓他尾巴翹得更高。
「你有睡覺嗎？都有點黑眼圈了。」悠爾指節蹭過晚夏的臥蠶，為了檢查而靠得很近。他的身高比晚夏低一些，讓他必須微仰著頭。
晚夏朦朧的看著，心猿意馬，「小雪花，你現在看起來像在索吻。」
悠爾：「......」
「去睡覺。」
上個禮拜，晚夏在幼兒園時不時晃過來看似勾肩搭背實則抱抱撒嬌，導致一些小朋友也有樣學樣湊熱鬧抱成一團。是挺可愛的，但悠爾還是花了一些時間跟他們說要抱抱可以，但記得要得到對方的同意，不想抱抱的要堅定拒絕。
「對，像這樣。」晚夏張開了雙臂，一臉期待，「悠爾哥哥我可以抱你嗎？」
悠爾突然想逗逗他，「不行。」
晚夏的笑容僵在臉上，悠爾背過去偷偷勾起嘴角，又轉了回來，雙眼微彎，「好吧，可以。」
晚夏立刻就撲了上去，沒多久悠爾就遭到一大好幾小的包圍，小孩子覺得找到了新遊戲，晚夏合法抱男朋友，只有悠爾被夾在中間哭笑不得。
那天的半夜，他有點麻木的從夢裡醒來，出了客廳想接杯水喝，在房間畫草稿的晚夏耳尖捕捉到聲響，拉開一條門縫，探出半邊身子往外看。
時間晚了，說話音量總會自覺壓低，「我還想說你怎麼起來了，口渴了？」
悠爾點點頭，猶豫了下，還是沒說另一個理由，轉口問：「你怎麼還沒睡？」
「我喜歡晚上畫畫，再等等就睡了。」晚夏感覺悠爾的聲音有點低沉，精神也有點萎靡，但不確定是因為剛醒，又或者是別的。
他記得悠爾被木工組拉去幫忙那天，說過他會做惡夢。
看悠爾要回房間，晚夏牙一咬，還是開了門走過去。像下午時那樣，朝對方張開雙臂。
「小雪花，可以抱抱嗎？」
悠爾掀起眼簾，沒有糾結，「嗯。」
「怎麼突然要抱，累了？」悠爾靠在晚夏的懷裡，閉著眼睛感受溫度，即使在這冬日的深夜裡也依舊很暖，彷彿生來就能驅散寒冷。
晚夏在他髮頂上蹭，「嗯，累了，所以來找你撒嬌。」
把連續熬夜的晚夏趕去睡覺，悠爾翻看著手裡已經完成的畫，想到那天回房睡覺後神奇的沒再做夢，那股溫暖殘留在心尖，很安穩的睡到早上。
他在心裡默念了一遍，撒嬌。
他不怎麼常撒嬌，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那對他來說比較像是示弱，他從小就對這方面有異常的倔強，總想一個人撐過去，不想把弱點曝露給不熟悉的陌生人，也不想分擔沈重給重要的家人朋友。
晚夏並非這兩者的其一，卻也是他不知不覺依賴、被動撒嬌的對象。
或許在他用懲罰當藉口的那刻開始，這股信任便已然破土而出，悄然無聲地發芽，鑽出消融的冰層表面，想多觸碰和感受陽光的溫暖。
聽說這次的故事會是兩位哥哥聯合創作，小朋友們顯得很期待，坐在教室的木地板上搖頭晃腦，發出陣陣的騷動。
花老師出聲提醒他們要小聲一點，不然會聽不見哥哥們說故事，這才安靜一小會。
他們之前也辦過幾次故事會，晚夏的性格本來就活潑又熱情，說起故事繪聲繪色，也很懂得刻意在關鍵處吊胃口，引起孩子們的興趣再繼續往下說。
悠爾的聲音平穩又柔和，雖然能穩定情緒，但也太過平和。他想小朋友們可能會因此注意力發散，但也沒辦法表現得像晚夏那樣熱情，於是想了個辦法，在唸故事的途中用劇情和他們互動，讓他們猜下一頁的情節，或是在畫面裡找某個東西，激發他們的參與感。
他們在一起之前晚夏沒得說，現在沒了擔心悠爾會更討厭自己的這層顧慮，晚夏也放開了，靠在人家耳邊說道：「對了，我很喜歡悠爾哥哥唸故事，你的聲音又溫柔又超級好聽，我睡前都想聽。」
業務能力得到誇獎，悠爾還是挺開心的，並沒有讀出晚夏話裡延伸的含義，「你唸故事的時候很生動，還會配合不同角色變換聲音，他們都很喜歡......我也挺喜歡的。」
晚夏被悠爾的認真性子打敗，好歹在公共場合，忍住了抱上去親幾下的衝動，笑著順過了這個話題。
故事的插圖架在面前的木制矮桌面上，兩人坐在桌後分配工作，悠爾擔當旁白和橘子棒棒糖，晚夏負責棉花糖和抽換背景板，偶爾跟小孩子們互動；兩位哥哥首次聯演，台下的孩子們都很配合，給出了充足的反饋。
橘子棒棒糖可以藉由塑膠棒跨過河流，不會融化在水流裡，也因此看不起沒辦法獨自渡河的棉花糖。粉色棉花糖柔軟又易塑形，能鑽進比較窄小的岩石裂縫，很不喜歡僵硬高傲的棒棒糖。
「只不過，森林裡有很長很長的河流，也有很多很多的岩石，他們還是需要一起前進。」悠爾旁白的聲線柔和，自帶著治癒的氣場；晚夏配合著劇情描述的內容，操縱桌面上的角色。
這樣的形式比較少見，台下的小朋友覺得有趣，聽得比平時還專注，個個沈浸在劇情當中。
兩個糖果在冒險的過程中互相協助，棒棒糖想靠著身高的優勢往前探勘，一不小心腳滑摔了下去，幾個孩子發出驚訝的吸氣聲，幸好有棉花糖在下面接著，兩個糖果都沒有受傷。
棒棒糖被幫助之後受到觸動，以此為契機慢慢放下成見，和棉花糖繼續向前。在即將離開森林時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棒棒糖擔心棉花糖會融化，便將包裝紙借給棉花糖，保護他不受水滴的侵蝕。
「謝謝你，等到雨停，我會把包裝還給你。」
「不客氣，這是感謝你救了我。」
兩個糖果的相遇，讓他們看見了不同的視角，就算誰和自己不同，也不代表是不好的。
沒有所謂的正常與否，大家從誕生之際，便是最棒的自己。
故事會結束，看大家的反響挺不錯，悠爾緊張的心才一下子緩和下來。
晚夏手跨在桌面上，傾身向前探，「大家喜歡嗎？哦——我也很喜歡，悠爾哥哥寫的故事很棒吧？」
悠爾提醒他，「插圖做得也很好。」
晚夏笑了笑，「好好好，晚夏哥哥畫的圖也不錯吧？」
孩子們熱情的給出回應：「很可愛！」
「嗯，我很喜歡棒棒糖！」
另一位小孩子舉手，「我更喜歡棉花糖！」
整間教室熱鬧了好一會，紛紛討論著故事的劇情和圖畫，畢竟這些還是兩位哥哥親手為他們做的，相比平時更興奮了點，表現得很起勁。
到了下節課，園長和花老師一起拿了兩個大袋子來，裡面裝著滿滿的棒棒糖和棉花糖，小朋友們一見到零食又是不同層次的興奮。
園長笑得慈祥，「要好好排隊啊，每個人都可以拿一個棒棒糖和一個棉花糖。」
喬筱安拿了零食，捏在小手裡蹦蹦跳跳過來秀給悠爾看，「哥哥你看！棒棒糖和棉花糖離開森林了！」
悠爾蹲下和她視線持平，「嗯，他們的冒險結束了，但是也有新的冒險開始了。」
他指了指喬筱安的手，「要留著可以，但是放到壞掉他們也會難過，要記得把他們吃掉，好嗎？」
「嗯！我會問過媽媽，她說可以吃我再吃。」
悠爾彎著眼睛輕笑，「記不記得吃完糖糖之後還要做什麼？」
「我記得！要刷牙！」喬筱安一臉驕傲的樣子。
悠爾回她一個佩服的鼓勵，「嗯，很棒，筱安很厲害。」
時針逐漸走向五，教室如往常一樣隨著孩子們的掰掰聲，褪去白日的歡聲笑語，一步入夜晚便安靜清閒。
悠爾蹲在書櫃前整理架上的繪本，一本一本整齊排好，感覺身後被輕輕扯了一下。
他回過頭，發現是徐文，轉了身，微微笑著問道：「怎麼了嗎？」
徐文一副神秘的樣子，壓低了聲音，湊過來和悠爾說悄悄話，「哥哥，我發現一個秘密......」
「什麼？」悠爾手裡還拿著一本繪本，耳朵湊過去聽。
「我覺得，晚夏哥哥喜歡你。」
悠爾手裡的繪本落下，砸在巧拼墊子上，懸在半空的手不住輕輕一顫。
......徐文真的是很敏銳的小朋友，悠爾這麼想著，冒了一滴冷汗。
他還在猶豫這有沒有必要跟徐文說，晚夏就從他背後貼上來，在他要往前跌的時候，一股力量把他往後一拉，落入一個懷裡。
花老師已經回家，園長又很放心這兩位同學，交接現場自己去整理外頭的花圃。興許是教室人少，加上沒有其他大人在，晚夏的手大膽扣上悠爾的腰，笑嘻嘻的把下巴靠在人家的肩膀，「兩位聊什麼呀？」
「晚、晚夏。」悠爾的重心落在晚夏身上，被控制著起不來身，「幹嘛......放開我。」
徐文見狀小跑過來，緊張的揪住悠爾的圍裙，「晚夏哥哥，不可以欺負悠爾哥哥。」
晚夏疑惑的哎了一聲，悠爾也困惑的眨著眼睛，拍了拍徐文的肩膀，「沒事，我沒有被欺負......謝謝你幫我。」
徐文還在堅持，「抱抱要經過對方同意，悠爾哥哥你還沒答應晚夏哥哥。」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