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

      悠爾覺得，他的運氣真的挺差的。

 

      包括抽宿舍時落選、新室友竟是他之前單方面扣印象分的晚夏，以及現在，跨系的聯合迎新現場。他頂著陽光站在操場旁邊的石頭小徑上，內心略感淒涼。

 

      「好巧。」晚夏笑得意味濃厚，手指間夾著和悠爾手裡一模一樣的紙片，以防旁邊人聽見而壓低聲音，「我們一組耶。」

 

      準確來說，除了他們兩個這組還有三個人，兩個同班的女生，和一個資工系的男同學。

 

      明明全場有大約兩百多位一年級新生，為什麼就是甩不掉這個人。

 

      幾個人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報上名字和科系。那位資工系的男生名叫雷知，他摸摸腦袋，尷尬地笑了兩聲，「哇，只有我科系不一樣嗎？」

 

      晚夏如往常一樣見誰都能聊，拍拍那人的肩膀，「沒事沒事，熟起來什麼科系就不是很重要了，難得一組就玩得開心點吧。」

 

      兩個女生點頭附和，染著亮棕色長髮的那位性格很活潑，名叫尹友夢，和悠爾搭過幾次話，「是啊！我期待今天很久了，感覺很好玩！」

 

      另外一位女同學林靖靖戴著眼鏡，聲音不大但話卻不少，「對對，我聽說每年的遊戲都不一樣，會保密到當天，學長姐一直都很用心準備活動，晚上還會吃烤肉，我從新生週開始就很期待了。」

 

      一輪對話之下，雷知看著放鬆不少，握起拳頭說著：「你們一說我也期待起來了！」

 

      悠爾在一群人之間時基本上插不了話，尤其還是一群散發陽光氣息的人，存在感這番氣場裡逐漸稀薄。

 

      他想乖乖擔當聆聽者的角色，但晚夏卻要cue他，「帥哥，怎麼不說話？」

 

      悠爾有點無語，但也不能在這罵人。

 

      除了開學第一天之外，晚夏沒再坐到悠爾隔壁；他們兩個在其他同學眼裡只是普通同學，上課下課也沒說過幾次話，看起來非常不熟。

 

      身為一個對其他人脾氣很好的悠爾同學，對晚夏顯得不耐煩實在可疑。

 

      「......沒有，請多指教。」

 

      晚夏好像很享受這個欺負匿名室友的遊戲，悠爾不動聲色做著深呼吸，免得真忍不住給他一下。

 

      負責這五人的隊輔是一位幼教系的學姐，胸前掛著一個名牌，上面寫著「點點」。

 

      「哈囉學弟學妹們，我是今天負責帶隊的學姐，你們要叫我點點或是點點學姐都可以！希望你們今天玩得開心！」

 

      「點點學姐，」晚夏適應過快，馬上就叫上了，「我們今天要玩什麼？」

 

      「問得好，我們要玩『真人大富翁』！」學姐的表演慾旺盛，一舉一動相當誇張，像是電視裡會看見的主持人，「總共有三關，會和其他組比賽，贏的一方可以獲得更多骰子。在三關全部結束之後，每個隊伍會骰出通關拿到的骰子，數字越大可以在寶藏地圖上走越遠，拿到的獎品也越豐富！」

 

      「每關的規則到現場關主會詳細說明，不用擔心。在那之前，為了方便區分，要不要幫隊伍取個名字？」

 

      「名字？我最不擅長取名字了。」尹友夢苦惱地歪頭，看向其他人，「各位有什麼idea嗎？」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在悠爾以為要一直沈默下去到時候，晚夏舉起了右手，紛紛吸引眾人的視線。

 

      悠爾有股不好的預感。

​

      「我知道，我想到了，我們五個人之間有個人特別顯眼嘛，大家興致高昂，就他待在中間酷酷的不說話，不如——」

 

      「就叫，『萬陽叢中一點冰』？」

 

      不好的預感應驗。

​

      悠爾想回去了。

 

      晚夏彎著看熱鬧的眼睛湊過來，詢問一點冰本冰同學的意見，「你覺得怎麼樣？」

 

      「......隨便。」

 

      其他四個人高舉雙手喊著「好耶」，興奮地和點點學姐報隊名，笑得開懷；而悠爾站在原地，一臉冷漠。

 

      非常符合隊名的畫面。

 

      「既然決定隊名了，那我們就去第一關囉！來吧來吧！」點點學姐帶著萬陽叢中一點冰到第一關的位置，可以看見那裡有七個人，看起來是關主、另一個領隊和其他組別的五人。

 

      因為組數多，同一個類型的關卡似乎分散在好幾個地方，好讓進行速度加快，這裡便是第一關的其中一個分站。

 

      等悠爾一行人入隊待命，關主拍了拍手，「兩組都到了？那我就來講解一下本關的規則。」

 

      「這關是傳橡皮筋，一組五個人排成一列，然後嘴裡叼著我手裡的塑膠吸管，掛著橡皮筋從頭傳到尾；除了第一棒掛橡皮筋的人以外都不可以用手碰，第五棒要把傳來的橡皮筋放在這個碗裡，哪隊收集最多就獲勝！」

 

      「這遊戲大家多少聽過或是玩過吧？隊伍的順序你們可以自己決定，給你們時間討論一下。」

 

      關主頓了一下，補充道：「哦對了，給你們的吸管兩根是長的，兩根是中間長度，一根是短的，你們可以先來抽一下？」

 

      抽籤？

​

      悠爾再次有不好的預感。

 

      「哦，悠爾。」晚夏手裡拿著中間長度的吸管，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你抽到SSR了哎。」

 

      悠爾看著手裡約五公分的吸管，臉黑了一半。

​

      今天真是預感什麼準什麼。

 

      隊伍安排抽到中間長度的林靖靖第一棒，接著是拿到長吸管的尹友夢、同樣是長吸管的雷知，再來是晚夏，最後是悠爾。

 

      晚夏還在講悄悄話，「加油啊，別掉了。」

 

      悠爾不想理他，瘋狂給自己心理暗示：專心玩遊戲，專心。

 

      關主手裡捏著一個鮮紅色的哨子，高舉另一隻手喊道：「都準備好了嗎？遊戲時間限時一分半，等我吹哨開始動作！3、2、1——」

 

      尖銳的哨聲響起，前面幾棒好勝心都挺強，傳遞的動作俐落乾淨，很快就到了晚夏這裡，準備要傳給悠爾。

 

      橡皮筋掛在吸管的最前端，雖然悠爾的吸管長度微妙，但意外的不用靠太近。

 

      悠爾在兩人面對面時屏住呼吸，眼神專注在搖搖晃晃的橡皮筋上，背景的晚夏在餘光裡高斯模糊，悠爾像是一台無靈魂的傳橡皮筋機器人。遊戲順利進行著，一群人準確無誤地接走一條又一條。

 

      敵隊貌似不太順利，橡皮筋掉了幾次便慌了手腳，兩隊比數逐漸拉開。

 

      「萬陽叢中一點冰現在領先，而時間倒數只剩下——十秒！10、9......」

 

      關主倒數計時的聲音迴盪在耳邊，時間不夠再多傳一輪，第一棒的林靖靖選手停下來喘口氣，給後半段的人加油。在第三棒的橡皮筋是可能加上的最後一分，晚夏把它勾了過來。

 

      就算領先悠爾也不敢掉以輕心，想認真到最後一秒，全神貫注地等著目標傳過來。當晚夏一轉過身，正要湊過去的悠爾，愣住了。

 

      原先好好待在前端的橡皮筋此時位移，掛在了吸管的正中間，要把它勾過來得湊更近。

 

      無情的悠爾機器人靈魂突然歸位。

 

      「3、2......」

 

      時間緊迫，悠爾顧不上這麼多，心一狠牙一咬就貼過去，晚夏的臉近在咫尺，兩人連呼吸都撞在一起。隱約之間，悠爾好像聽見了隊友驚訝的叫聲，不知為何帶著點興奮的意味。

 

      面前晚夏笑笑的眼神一如往常，讀不出其他情緒，但悠爾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1、0！時間到——！」

 

      壓線丟下最後一條得來不易的橡皮筋，悠爾疲憊不堪的從嘴裡拿下吸管，呼吸急促，心跳很快，朝晚夏的方向瞪。

 

      被瞪的隊友絲毫沒有悔過之意，隨意地聳了聳肩，手裡轉著吸管玩，「不錯啊，補足我的失誤了，真厲害。」

 

      笑得那麼明顯，傻子才信那是失誤。

 

      好在悠爾並沒有白白受氣，第一關他們成功獲勝，從關主那裡得到三個骰子。

 

      「大家玩得好認真啊，我第一次從傳橡皮筋比賽看出了熱血的感覺。」點點學姐佩服地鼓掌，「尤其是最後兩棒，兩位帥哥配合真好，最後那輪看得我差點忘記呼吸。」

 

      林靖靖推了推眼鏡，謎樣地點了點頭。

 

      悠爾依舊面癱但眼神情緒複雜，而晚夏沒臉沒皮的爽快接受，「謝謝學姐。」

 

      「好啦，恭喜你們第一關獲勝，接下來還剩兩關，加油啊，哦——！」

 

      萬陽叢們配合地舉起手歡呼，「哦——！」

 

      一點冰慢吞吞地舉起手，有氣無力的小聲附和一句，暗自祈禱下一關可以輕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