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說得對
隔天的悠爾一如既往提早到教室,剛坐下沒幾分鐘,隔壁的座位就被人佔了。
聽著熟悉的塑膠板互撞的聲響,悠爾偏頭一看,是首次提早到教室的晚夏,原因不明的再次挑他隔壁的位置坐下。
悠爾聽見已經到教室的人開始窸窸窣窣、竊竊私語,不太想直接對話被周圍的人聽到,於是拿出手機給他發訊息。
[悠爾]:你為什麼坐我旁邊?
[summer later]:不行嗎?
[悠爾]:......
[悠爾]:你之前都坐後面。
[summer later]:今天我想坐這裡。
悠爾瞇起眼睛選擇放棄,收起手機不理他。隔壁的晚夏默默露出一個勝利的笑。
後來進入教室的同學們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互相左看右看,想從對方那裡得到解答,但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樣困惑。
幾個人晃來晃去,也沒人敢過去問什麼情況,只好戰戰兢兢地在遠處坐下,以悠爾和晚夏為圓心,整整齊齊空出一圈空位。
幾個人很有默契地打開了手機,又開了一篇新的文章,默默討論起來。
悠爾滿腦子只有上課,渾然不覺,只覺得今天怪安靜的,挺好。晚夏現場和線上雙邊觀察,掌握了一切,雙倍快樂。
上完一堂課大家筋疲力盡,只有悠爾和晚夏毫不受影響。
教授走出教室時有點疑惑地,回頭問了助教一句,「今天的課有這麼複雜嗎?」怎麼一群學生看起來累得半死。
助教昨天也追了一整天的八卦,大概知道發生什麼,急忙編一個半真半假的理由,「沒有啦,可能是因為前天是迎新活動,大家玩得太開心了,今天又要早起,等習慣了就沒問題了。」
教授聽了覺得有道理,點點頭,道:「這禮拜才算第一次正式上課,確實需要時間習慣。」
悠爾慢條斯理地收拾好東西,抬頭才發現晚夏也不走,撐著腦袋盯著他。
悠爾背起書包往外走,晚夏也拎起後背包跟著,笑容滿面,笑得悠爾渾身不自在。
等走到走廊盡頭一個沒什麼人的樓梯口,他總算是憋不住了,轉過頭劈頭就問,「你到底想幹嘛?」
「在當一個稱職的死對頭。」
晚夏一句話沒頭沒尾,悠爾完全沒懂,「什麼東西?......什麼意思?」
晚夏顯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擺擺手道了個別,「沒事。掰掰,下午見囉。」
悠爾看著晚夏下樓的背影,一臉的莫名其妙,腳步挪了挪,還是決定繞一大圈,走反方向的另一個樓梯,不跟在晚夏的後面下樓。
他從三樓走到一樓,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傳來幾下震動。為了不擋道,悠爾靠在走廊邊,和牆壁之間留下一點縫隙,沒直接貼到牆上。
訊息是閱寫社的人傳來的。
[蕾_閱寫社長]:???我今天才看到,@悠爾,幾天不見你怎麼被人欺負了??
[蕾_閱寫社長]:(一頭霧水貼圖)
看著來自社長突如其來的關愛,悠爾覺得他現在更需要那個貼圖。
[桑桑]:蕾啊你反應未免太慢。
[蕾_閱寫社長]:啊,我,昨天在趕接案的衣服一整天沒上網,睡到剛剛。
[蕾_閱寫社長]:重點不是這個!我們社團可愛的寶貝學弟被欺負了哎!
[銀河鐵道之夜]:這點我同意!怎麼可以有人欺負我們家吉祥物?!
悠爾越看越覺得迷幻,靠著一點蛛絲馬跡在大腦瘋狂串連思索,提出了一個可能。
[悠爾]:......學姐是指,迎新舞台?
[蕾_閱寫社長]:是啊!!
芙蕾學姐激動地傳了幾張舞台的影片截圖,重點放大了晚夏和悠爾對視的畫面;雖然因為拉近而導致解析度有些低,畫面模糊,但還是看得出兩人表情的溫度差。
[蕾_閱寫社長]:看!我們家悠爾多一臉楚楚可憐!眼神多無助!
悠爾怎麼看都只看得出自己睏了。
話說回來,自己什麼時候成了閱讀寫作社的吉祥物了?
[桑桑]:我原本不太覺得,聽妳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點......
不對,怎麼還有人被說服了?
[悠爾]:不是的,我沒有被欺負。
[蕾_閱寫社長]:悠爾啊,我知道你脾氣好,但你可不能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你要反擊回去!
[蕾_閱寫社長]:這樣才能讓人意識到你不好欺負!
悠爾一向有衝突能迴避就迴避,更何況認真算起來,他們真的沒什麼嚴重的大衝突。
雖然他們至今交集過多,讓悠爾時常感受到無法名狀的焦躁,但悠爾也不想主動引戰,等晚夏哪一天終於膩了,他把第一拿回來了,自然也不會再有交流,就沒事了。
更何況上次抱負聽成報復的連鎖還纏在自己身上,悠爾不願再添材加薪,讓討論的火繼續延燒。
[悠爾]:真的沒事,而且我們也不熟。
下堂課快開始了,群組裡有課的人便紛紛鳥獸散,總算停止了這場關愛學弟的活動。
過去了幾天,悠爾覺得晚夏好像越來越煩了。
走路總要黏著他走,從身後叫他再趁機用手指戳他的臉,說頭上有樹葉就撥亂他的頭髮,諸如此類無聊幼稚的惡作劇。
悠爾每次問他想幹嘛,晚夏還是笑笑回覆那句,「就說在當個稱職的死對頭了。」
悠爾大約知道死對頭什麼意思,但依舊抱著求知的態度上網一查。
教育部國語辭典簡編本,釋義:死對頭,不可能化解的仇敵。
怎麼有人當仇敵當得天天追著對方做小動作?看到討厭的人要繞道走才對吧?
悠爾覺得,應該是晚夏誤會死對頭的意思了。
於是悠爾身體力行,全力迴避晚夏本人,能不和對方說話就不說,靠近了就加快腳步走遠,就差要在校園裡你追我跑了。
煩躁默默堆積在悠爾心底,感覺腦筋裡繃著一根弦。
隨著兩人的互動增多,討論板的數量和人氣也成正比增加,每天都有人貼心報導今日的事件,而社團的人追著進展又蠢蠢欲動。
[蕾_閱寫社長]:悠爾你真的都不生氣的嗎?
[蕾_閱寫社長]:(驚恐貼圖)
芙蕾學姐是情緒特別激動的那位,悠爾才剛下了一堂課,甩開了晚夏,在一個花圃邊躲著看手機。他正戳著鍵盤想解釋清楚他並不想反擊回去,只想在學校安安靜靜。字沒打完,突然有人小心翼翼地從後面拍了他一下。
他停下打字的手,來人並不是晚夏,是剛剛上同一門課的一位同學。他不太好啟齒似的,指了指悠爾背後。
「同學,你包包上貼著一張東西,需不需要拿下來?」對方試探著問道。
悠爾不記得自己有在背包上貼東西。
「貼了什麼?」悠爾伸手摸到後背,手碰不到,禮貌詢問,「不好意思,你能拿給我看嗎?」
那位同學照做,遞給悠爾一張輕飄飄的便條紙,上面一行自由瀟灑的筆跡。有人說字會反映出主人的性格,悠爾瞬間就想到了某個人。
上面只寫著四個字。
吾輩是貓
在貓這個字的右下角,還畫了一個小小的貓腳印,精神飽滿地伸出利爪。
悠爾看著那張便條紙,看了一眼手機畫面裡還在替悠爾打抱不平的芙蕾學姐,又看向紙條,陷入一陣低氣壓的沈默。
同學感到氣場不對,溜了。
悠爾冷漠地瞪著紙條,他感覺腦袋裡有本來就岌岌可危的什麼東西斷了,耳鳴聲在旁邊嗡嗡響。
悠爾把原本在對話框裡打了一半的文字全刪掉,那張便條紙在手指間逐漸起皺,發出紙張摩擦在一起的尖叫聲。
[悠爾]:學姐,我覺得妳說得對。
[悠爾]:我是該反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