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

      過了兩天，本來就不嚴重的傷癒合的差不多，悠爾把新貼上的ok蹦撕下來，又揉了揉左腳的腳踝，沒有疼痛的感覺，鬆了口氣。

 

      明天是去幼兒園幫忙的第一天，要是帶著傷可能不太方便行動。

 

      晚夏的社團剛結束，一回來碰上在客廳檢查傷勢的悠爾，跨著腳步過去問道：「怎麼了？還會痛嗎？」

 

      悠爾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坐直身體，搖搖頭，「沒有，已經好了。」

 

      跟自己身上幾乎等於沒有的傷比，晚夏當時摔得還比較重，當時看見背上的挫傷紅通通的。

 

      悠爾從沙發上站起，繞到晚夏旁邊。

 

      過了兩天悠爾也消了氣，雖然晚夏擅自作主和不聽人話有錯在先，但罪不至此，身上的傷有一部分真得怪自己的掙扎。

 

      他拿出該有的良心，同樣給了一個關照，「那你呢？身上的傷還痛嗎？」

 

      「背上的傷洗澡時有點，別碰到就不太會痛。」晚夏揉揉手臂，「手沒那麼嚴重，結痂了就沒感覺了。」

 

      悠爾聽了有點緊張，偏頭看著晚夏的後背，「那你明天......會不會碰到傷？」

 

      晚夏低頭打量著悠爾不安的視線，狗尾巴又翹了起來，輕鬆的左右搖擺。

 

      「忍一下又沒什麼。」晚夏捏了捏肩膀上的布料，「沒你想的那麼痛，就一點。」

 

      悠爾還是沒有想放棄的意思，但又僵在原地不曉得能做什麼。

 

      晚夏忍不住笑，隨口說道：「怎麼這麼堅持啊，有的傷口還沒癒合，不然你再給我擦個藥？」

 

      悠爾抬起頭，雙瞳相當堅定和認真，覺得這個提案還行，說道：「那我去拿醫藥箱，你先坐好。」

 

      只是開個玩笑的晚夏原地僵硬，遲疑的眨了眨眼睛，看著悠爾進了自己的房間，捧著醫藥箱走出來，才確信他真是認真的。

 

      「怎麼還站著。」悠爾把藥箱放在桌上，打開盒蓋，「你不坐下我怎麼弄。」

 

      晚夏愣愣，「我還沒洗澡，現在擦藥洗完不就掉了。」

 

      悠爾的動作一頓，懊惱地低頭蹙眉，把醫藥箱又關上，「......也是，要不然你先去洗澡。」

 

      晚夏淋著水的時候想著，太認真的人，除了有趣也挺要命的。

 

      並無多餘的心思，也不是要捉弄你，就只是單純希望這麼做，真誠得嚇人。

 

      晚夏吹乾頭髮踏出浴室，一看客廳悠爾果然還在等，正捧著一本書消磨時間。

 

      看晚夏出來，悠爾把書籤夾進書頁裡，放到一邊轉頭重新打開醫藥箱，等著晚夏過來坐好。

 

      「......你真的要幫我擦藥啊？」晚夏事到如今也不好意思拒絕，略僵硬地側坐在沙發上，手指摸在睡衣扣子上躊躇。

 

      悠爾不解，雙眼清明，「不然呢？」

 

      「......沒事。」晚夏乾巴巴道，解開上衣一排的扣子，露出了右半身的肩膀和腰背，在白熾燈照耀下白皙乾淨。剛洗過澡，身上帶了點柔軟的沐浴乳香，膚下被熱水襯出了點紅潤。

 

      悠爾給他塗藥的時候依舊很認真，比較淺的傷口大多癒合，肩胛骨處是第一個落地的部位，蹭出比較嚴重的瘀青和挫傷，在皮膚上留了一片紅一片青，看著就觸目驚心。

 

      悠爾回想當時他們一起摔了的場景，他原本都閉上眼準備承受一次重擊了，等了一會卻什麼感覺也沒有，張開眼才發現晚夏替自己擋了。

 

      再更往前也是，剛才明明還在球場上奔馳活躍，他這裡動靜也不大，也不知道晚夏怎麼注意到的；就算注意到，好像也沒必要過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你那天為什麼要幫我？」

 

      晚夏閉著雙眼試圖集中注意力，避免胡思亂想，呆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悠爾問了問題，「我、我當時沒想太多，身體動得比腦子快。」

 

      他微微睜開了眼，眼眸裡蘊含著流動的光，「就是看到你跌倒有點不放心，我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己有點衝動了。」

 

      悠爾的視線專注在傷口處，塗藥時晚夏貌似覺得疼，肩膀緊了一下，於是悠爾又放輕動作。

 

      他的聲音裡有些窘迫的情緒，眉毛輕輕揪在一起，「你下次可以不用幫我的。」

 

      晚夏收起了方才的猶豫不決，這次回答迅速又嚴厲，「不行，我還是會幫你。」

 

      悠爾手指尖一頓，晚夏也發現自己的嘴有點叛逆，不過腦袋就回答問題，為了不顯得可疑趕緊幫自己打補丁，「不是針對你，我天性友善助人為樂，看到同班同學更是無法坐視不管，換成別人我也會過去的。」

 

      聽完這一番言論，悠爾倒是沒怎麼懷疑，他本來就不夠瞭解晚夏的每一方面，他要怎麼介紹自己，悠爾也拿不出什麼證據反駁。

 

      他不擅長剖析晚夏這樣飄忽不定的人，只知道他一下喜歡嘲弄自己，一下又為了自己弄滿身傷；沒邊際的話一句接一句，不知道哪裡真哪裡假，哪裡他自己說了就忘。

 

      悠爾聽慣了自己的無表情會讓人摸不著真實想法；但他沒想到的是，一直笑著的人的想法也很難透析清楚。

 

      他思考到這裡，強行掐住了無窮無盡的思考迴路。他一開始想事情會想得很久、很深入，讓晚夏佔據他的大腦這麼長時間，不太合理。

 

      把藥仔細上完，晚夏把睡衣重新穿好，看著悠爾收拾東西。

 

      看到一半，他聽見了這麼一句，「......但是，謝謝你。」

 

      晚夏抬起視線，看悠爾被鬢髮遮住的側臉，問他：「謝我跟你去保健室？」

 

      醫療箱的盒子被蓋上，悠爾將透明的塑膠盒捧在懷裡，他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過程中晚夏還是沒看清楚悠爾的表情。

 

      「謝你幫我保守秘密。」

 

      房門關上，還是那悠爾習慣的，很輕很輕的關門聲。

 

      翌日，下午兩點五十。

 

      悠爾站在了幼兒園的門口，被突如其來的緊張襲上胸腔，背過身做起深呼吸。

 

      他做了很久的準備，不希望有任何閃失，這樣的責任感越是強烈，他的喉嚨越是發緊。

 

      「午安啊，果然你又提早到了。」晚夏出聲和悠爾打聲招呼，對方沒理雖說是常態，但樣子還是不太尋常。

 

      晚夏放輕了接近的腳步，微微偏過頭看他，掃著視線上下觀察，聲音也放緩了些，關心道：「怎麼了？不舒服？」

 

      悠爾急忙搖搖頭，恢復了平時的面無表情，手裡下意識捏緊袖口，平靜回覆，「沒有。」

 

      怕晚夏自己腦補，他還是繼續道：「很久沒面對一群小孩，有點緊張而已。」

 

      晚夏聞言才恍然大悟，「原來你會緊張啊。」

 

      悠爾按著胸口，調整呼吸的節奏讓自己冷靜，反問道：「我不能緊張嗎？」

 

      「沒有，怎麼會。」晚夏輕鬆地笑笑，「會緊張代表你很重視，這樣很好啊。」

 

      「......嗯。」

 

      跟晚夏閒聊過兩句，悠爾神奇地發現心情平復了些。

 

      即使他們不算親近，相處一個月熟悉了彼此的存在也不奇怪；起碼在陌生的地方，有個熟人也能令人心安。

 

      悠爾看了眼晚夏的左耳，盯著耳垂上反光的黑耳釘，提了一句，「你的耳釘......要不要拿下來？」

 

      「嗯？」晚夏聞言捏了捏耳垂，「為什麼？怎麼了嗎？」

 

      「如果有小孩看到，想要模仿你，他們打耳洞會不會太早了？」悠爾擔憂的蹙起眉頭，「也有可能給他們父母造成困擾，他們會不會覺得你品行不良，帶壞他們家小孩？」

 

      晚夏疑惑的挑起眉毛，道：「會嗎？你擔心的有點太遠了吧？」

 

      悠爾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在意的放不下，一臉的糾結。

 

      晚夏沈默了一會，觀察悠爾不顯眼的細微反應，兩手一攤，突然笑起來說道：「好吧好吧，聽你的，那你等我一下！」

 

      悠爾還沒緩過神，晚夏邁開腿就沿著街跑，拐彎進了一家店。

 

      過了三分鐘，在約定的時間到的前一刻，晚夏手裡多了一個袋子，歡快地跑了回來。

 

      「？你去幹嘛了？」悠爾歪過腦袋，晚夏的耳朵上的黑色耳釘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東西別在上面。

 

      ——一個粉粉嫩嫩的Hello kitty造型耳環。

 

      悠爾：「？」

 

      晚夏一臉驕傲：「可愛吧，戴Hello kitty耳環的大哥哥怎麼會是壞人？而且還是夾子式的，不用打耳洞，很安全。」

 

      悠爾今天還是沒懂晚夏的腦迴路。

 

      但就結論來說，這個東西確實在那群孩子裡獲得了不少好評，不怕生的小朋友一下就蹦蹦跳跳過來圍觀，達成了意外的破冰效果，讓兩人馬上就融入了這個單純的集團裡。也如悠爾的預測，不少人爭相想要模仿，正當他又開始擔心，晚夏就站了出來。

 

      「好！」晚夏高高舉起一隻手，甩了甩手中的塑膠袋，發出沙沙的響聲。晚夏拉高的音量和舉動吸引了小孩子們的注意，鬧聲一下子停了下來。

 

      他繼續說：「想要耳環的小朋友來這裡排隊，哥哥這裡有很多哦！」

 

      悠爾看著這幅光景，猛然想起他幼兒園時的一個回憶片段，當時他們班上也有一個常常帶玩具來，很受歡迎的大孩子。

 

      悠爾抬眼看著晚夏，內心只有孩子王三個字。